藍珀說:“Anyway,我要下班了。”
沙曼莎驚呼:“現在下午兩點鐘!”
藍珀說:“哦,在我進入‘出神體驗’期間,可以飛到任何遙遠的地方去。 ”
也許是引起了卡茨教授的共鳴,也可能是他單純地想緩和一下關系:“請留一下,先生。聽說你是苗族人,我對你們的巫術、神谕和魔法非常感興趣,我們的科學儀器尚無法檢測到如此精微的能量場,但是你們或許早已做到了。”
藍珀都出會議室的門了,又折回來:“我們先不談生意。你剛剛講的都是什麼東西?誰能講個有節操的笑話?一定要聊這個深入又敏感的種族話題嗎?”
藍珀陡然扭過臉,質問費曼:“誰告訴他的,你嗎?”
卡茨教授說:“并非赫爾南德斯先生。1988年春天,我趁着做研究和去朝聖的機會,在中國西藏中部的高原上待了42天。一路上,我們參觀了12個僧寺和2個尼姑庵,還遇到了很多難忘的人,喇嘛、尼姑、遊牧民和朝聖者。在這期間,我還和一個寺院的住持有了珍貴的交流,後來,這位住持也來到了美國……”
藍珀:“哦,白韋德。”
卡茨教授點點頭:“韋德先生是斯坦福研究中心認知科學項目的共同建立者,并創立了SCANATE‘坐标掃描’工程,成為斯坦福研究中心著名的遙視研究的前身之一。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知……”
“底牌都亮出來了,牌局也就該結束了。”藍珀招呼也不打,走了。
藍珀回辦公室收拾東西。門外的腳步聲辨識度很高,在走廊混雜的步履聲中顯得堅定又古闆,隔着很遠就能聽出來。
費曼來了,沙曼莎不情願地回避,替他們帶上了門。
藍珀坐在高背轉椅上,一邊把煙鬥裡的灰敲出來,一邊說:“你最好是告訴我你周末被外星科技奪舍了,我才能接受自己為何要浪費兩小時聽這種科幻小說的内容。”
“你是投委會的成員,應當審核每個項目。”費曼沉靜道,停了停說,“冒犯了你,我很抱歉。”
“那麼投委會的主席,你是去審核項目的嗎?你真心覺得他們的把戲有戲嗎?第一,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數學天才,門薩俱樂部準入級别的智商,憑直覺就能心算出投資的收益率。你不需要看數據,就能立即明白别人向你推銷的項目前景如何。第二,你的眼睛見過一萬多筆交易,年複一年地審視着千百個提案,一筆一筆軋一遍,你聽過無數人的誇誇其談,他們試圖把天吹上去,但你總能一一識破其中的漏洞。最後,費曼,你内外都鐵石心腸,平心而論,你真的會讓他們進高盛的門嗎?”
卡茲教授說過,唯物主義觀點已經統治世界超過三百年的時間了。這種公共的催眠從出生開始,在接受高等“教育”時達到頂峰。那些受“教育”程度最高的通常就是最堅持“公認的現實導向”的人,完全不能接受另一套世界觀。費曼就是一個典型。
“也許,我隻是想了解你的世界。”費曼波瀾不驚,但是微微轉動左手上的尾戒,“或許有時候,我太傲慢了。就像柏拉圖的‘洞喻’,人們都被限制在一個洞穴裡,隻能看到一個虛影的世界。”
“但我呢,聽到‘白韋德’三個字,我的大腦就跳閘了。除非你告訴我,他的墳墓你已經掘好了,那樣王子殿下,我就會單膝下跪,為你擦亮每一寸靴子。”
換個人來,肯定要問下去的。但是費曼看着他,沒有說話。可能藍珀本就是個裹在重重疑雲裡的人,一會兒酷愛搬弄封建迷信,整個紐約州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像男巫的人;一會兒就像今天,卡茲教授話裡話外明明在力挺苗族的信仰,藍珀卻說人家是智商窪地,一句話八百個笑點。種種自相水火的矛盾在他這兒并行不悖,他好像尤其擅長自己跟自己過東瞞西騙的日子。
費曼覺得不合适呆在這,藍珀卻不讓他走:“我的靈體受到了傷害,你說你道個歉就行了?我約了客戶打高爾夫,一起放松一下?也許,也能幫你挽回點什麼。”
兩人下了電梯,到了停車場,藍珀才說會客内容不是高爾夫,是籃球。車子發動了,十字路口不得不拐彎了,藍珀才接着指示,不是去麥迪遜廣場花園尼克斯主場看NBA巨星,而是瞅瞅高中生互啄。費曼搭着方向盤的手隻是片刻沒動,藍珀上手替他轉了向還有說有笑,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