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箭竹做的筆,蘸了獸骨髓和酥油,畫出來的線條都接不上,筆尖還開了叉。舊磚色的馬糞紙,橫七豎八的麥稭杆纖維,愛洇墨,一洇就是一大灘,烏雲般散開去。相機鏡頭下,這樁十年以前的藏地秘聞,更失去了本來面目。
滿紙的混沌欲色,結尾那一聲卻是巨鼓洪鐘,它昭告世人,這是藍珀的一紙罪狀。
藍珀是反人類、反文明、反社會□□喇嘛集團的人,八十年代初靠着藏密流亡政府的護照逃往英國避難,甚至極有可能從事過反華分裂活動。
除了人證,還有物證。
一張照片中的藍珀,全身綠漆猶如翡翠,被死神撥弄卻面貌寂靜含笑,怒放的蓮花般身心片片舒展,迎接着大樂光明,瑩徹的白色月輪,籠罩蓮蕊。下一張中他渾身紋滿了經文,黑色的面積遠遠超過了肉色的面積,一張佛陀的臉,深深刻在他的後腰,充血的皮膚上現出不透明的玫瑰色斑點。有時他扮成舞伎,忽然擡起一張抹着白粉的假面,梳着桃割鬓,似一個會動的木偶,是一個毫無思想不知憂傷的美人,橫濱街頭的一抹幽靈,百鬼衆魅,見者有份。他的天衣綢裙用淡墨和代赭雙色描繪着水月吉祥觀音和燕尾草紋,明豔蝴蝶蘭的絹帶下,飛瀑流入潭淵,層波疊浪雪沫騰濺,不聞轟隆水聲。誰使花粘蛛網絲?小字寫道,何非法相,亦是色塵。
這便是項廷打開電腦時,第一眼看見的全部東西。
北京市一把手和麥當勞牌匾的合影,牌匾在故宮的東風中招展的視頻,它們都完完好好地躺在文件夾裡,沒有被删。
四面牆上的投影突然卡住,滿屏雪花,像在給項廷提一個友善的醒。
要繼續嗎?
藍珀的醜事馬上大白于天下。
你功成名就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