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不過兩日,家裡卻多了不少東西。
院子裡支起了幾張凳子,凳子上是幾個扁扁的竹籮,有幾個裡面盛了闆栗在曬,另外幾個裡面曬的是各種各樣的菌子。
“栗子是昨天下午去撿的,菌子是今早撿的。”
裴厲回來了,蘇子真的心就定了下來,隻是更就有點餘悸,他怕顯露出來惹裴厲厭煩,隻好埋在心底,悄悄用指尖捏了裴厲的衣角。
裴厲哪能注意不到他的小動作,隻是為了少年人的面子,沒有戳穿,任由他挂在自己衣服上,做個漂漂亮亮的小挂件。
他不認得那些菌子,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敢吃:“這沒毒吧?吃了不會見到小人嗎?”
蘇子真抿着嘴笑,說:“不會的,我經常吃,都認得的。”
院子裡井井有條,屋子裡更是一塵不染,裴厲亂糟糟的心情在幹淨整潔的屋子裡得以安撫,逐漸沉穩下來。
他打開随身攜帶的包裹,裡面有六百文錢,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都是商戶們交的“保護費”。
這些都是村裡見不到的稀罕玩意兒,蘇子真隻認得銅錢,其他的都不認識呢。
“裴厲哥,這都是什麼?”
裴厲從裡面挑撿出一包糖來,是點心鋪子新出的産品,五顔六色的糖塊表面,撒了薄薄一層糖粉,又好看又甜蜜。
他往蘇子真的嘴巴裡塞了一塊糖,自己也吃了一塊,說:“這是糖果。”
糖一進嘴,蘇子真就嘗出了甜味,驚奇道:“這麼甜!”
裴厲眯着眼睛,也很享受這點難得的甜,他以前就愛吃甜食,吃到了心情會好些,來了這破世界之後天天吃糠咽菜,嘴裡沒味,肚裡沒底,實在是太不快樂了。
包裹裡還有些其他東西,諸如點心糕餅、鹵肉燒雞,又有幾尺布料,茶葉大醬之類的,都是生活中用得到的東西。
裴厲在裡面挑挑揀揀,翻了個靛藍色布包出來,打開之後拿出一支骨簪,對蘇子真說:“這是首飾鋪子送的,我挑了個簡潔的款式,你戴正合适。”
骨簪玉白色,手感溫潤,不是多好的材質,卻是因着鋪子工匠的手藝,磨的光滑潤澤,低調而精緻。
蘇子真雙手接過骨簪,緊張無處安放:“這是給我的?”
“對啊,特地給你挑的。”裴厲拿過骨簪,親手給蘇子真插進了發髻,“果然适合你,這般與我去縣城,倒像個殷實人家的小公子了。”
蘇子真頭一回頂着這樣好的發簪,脖子都僵直了,他在腦子裡來來回回循環重複裴厲這句話,這裡面的信息量不太像是他能消化的。
“我……去縣城?”
“是啊,以後我要在縣衙當值,常十天半個月回不來,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家裡,所以以後都要帶着你去的。”
隻兩天沒帶,讀者滿意度就下降了十多分,要是十天半個月分别,還不直接把他骨灰揚了,裴厲可不敢再讓蘇子真離開他了,一天都不成。
蘇子真卻對這件事感到不安,他低着頭,用蚊子大小的聲音說:“我從沒出過村子。”
“那又怎樣,凡事總有第一次嘛。”裴厲笑着說,他能理解蘇子真的局促,也不多說,隻給他一些時間去消化。
包袱裡有隻燒雞,裴厲讓蘇子真拿去熱了,又把家裡的酒燙了一壺,等這一切剛做好,家裡的那些個叔叔爺爺就又都來了。
蘇子真依舊不能參加家族例會,裴厲讓他自己蒸了粟米飯,蓋上兩片鹵肉去吃,關上卧房門,回頭一看,就見着一群表情複雜的小老頭。
這次來的不僅僅是各支的族老,還有幾個年輕一輩的叔伯,一屋子老爺們,把卧房的溫度都擠得高了幾度。
大家都很沉默,不知該從何說起,也不知是該為自己出了個官府的人而歡喜,還是為秋收賦稅加了五成而崩潰。
有幾個人的臉皮都抽了,硬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最後還是裴山發話,道:“今天我們要說的事情很多,裴厲呀,你就把你這兩天的經曆說上一說。”
“好。”裴厲給每個人都倒了一小盅酒,便坐着把這兩天大起大落的經曆說了一遍,略去了劉公子的事,隻說自己怎麼當上的捕快,又說了糧稅和軍糧的事。
“也就是說,官府收這五成稅,也是為了統籌調度,到時候還會用在咱們身上。”裴山略略放心一點,“隻是這軍糧,可如何是好啊?”
“我建議咱們把糧食藏起來一部分,不要藏在家裡,藏在山上。”裴老三說。
“山上有能藏糧的地方?”
“有。”裴老五道,“還記得前兩年石娃子上山玩,掉山洞裡差點丢了命那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