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是個很大的家族,六個分支除了裴厲家這一支斷子絕孫,其他的五支都非常茂盛,繁殖力驚人,整個家族算下來老老少少大大小小近兩百人,青壯年男女占大半,聚集起來規模頗為壯大。
這次來了二十來個男人,包括三個族老,這是怕青年人第一次出遠門辦這麼大的事不靠譜,特地來壓車的。
令裴厲沒想到的時候,後面還跟着五六個其他家村民,裴啟告訴他,這是村裡願意來跟着幹活的,不參加鹽的分配,隻賺個苦力錢。
裴厲和蘇子真告别,蘇子真再三要求跟着去,但是裴厲不敢拿他冒險,隻哄道:“帶以後跑熟了再帶你。”
于是蘇子真便留在了家屬房區域,有厲大頭他們幫忙照料,裴厲還是很放心的。
秋娘提前把裴厲所有的衣物都加固了一層,還和蘇子真一起,給他做了兩件蓑衣,春日裡雨水多,必然用得上。
上了賊船的股東們也來送行,十輛牛車都經過檢修,還配備了一些小部件,如果路上壞了,可以自己修,裴厲隊伍裡就有木匠,這些都不在話下。
油布也備了不少,若是下雨天便給糧食蓋上,不怕被淋濕。
各家都帶了食物,做成包袱背在身上,被子之類的東西捆起來用油布包好摞在車上。
蘇子真把家裡的白面都拿了出來,烙了厚厚一摞幹餅,上面還撒了芝麻,足夠啃上好多日子,裴厲叫他不必如此,“你忘了,我有燒鵝。”
蘇子真白他一眼:“你要當衆變出一隻燒鵝來嗎?”
他把幹餅用幹淨的布包起來,給裴厲背上,輕聲道:“我現在能認得不少字了,你常寫信回來。”
裴厲笑着揉揉他的發,應道:“那我的信不能超過五十一個字。”
蘇子真氣的要打他,平日裡笑他寫字像蟲爬也就罷了,怎麼這會兒還要取笑他認字少?!
兩人說笑了一番,最後分别之際,還是被濃濃的不舍氣息酸了鼻子。
“等我回來。”裴厲揮揮手。
牛車吱吱呀呀走,這一隊人往東邊去,直等到看不見人影了,蘇子真才低着頭回了家,裴厲不在,他好似魂兒也沒了。
一路往東,官道兩側草木繁茂,在春季的暖風下迸發出勃勃生機,有小販在道邊擺起了茶攤,若隻喝冷水,是不要錢的,自己去打,若是要喝熱水,就要花一點柴火費。
眼下雖是不冷了,但冰冷的井水喝起來還是有些酸牙,裴厲便買了熱水給衆人吃,一碗熱水下肚,再把幹硬的餅子掰碎了,在熱水裡泡軟了吃,這便是一路上很不錯的一頓飯了。
隊伍裡有人帶了鹹菜,一行人分着吃了,邊吃邊聊,茶攤老闆客人稀少,無事可做,也跟着閑聊胡扯。
隊伍裡大多數人這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小清水河村,一路上除了好奇就是好奇,警惕心都沒有一點,哇啦啦就說開了,氣氛熱烈極了,裴厲話不多,靜靜聽,這一路的感受和老闆的話結合起來,他大概能知道,東邊這幾個州府過得确實還不錯。
又走了幾日,便到達了裴家後生說的小鎮,衆人在驿站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分批推着車子往附近的村子裡收糧。
按照物價轉換,一百斤糧約能換三百斤鹽,糧價和鹽價差不多,若是按照市場價收糧,便隻能賺兩倍的錢,再除卻勞苦費,這一趟豁出去性命的征程并不太劃算。
若是壓低價格,鎮上不好交易,但是村子裡卻是可以的,東邊這些地方夏季收獲,這會兒地裡都已經是青蔥一片了,隻要堅持兩個月,就能吃到新糧,到時候陳糧價格就會下降,比裴厲他們收糧的價格更低,所以百姓還是願意把手裡的糧食出一部分,換成銀錢的。
鎮上倒也有一些糧鋪願意售糧,隻是不太多,多是些小戶,大戶的早都定給了其他大商家,這年頭往西北送糧的,可不隻他們一家。
如此在小鎮上住了三日,又去别家鎮子收了幾日,逗留了大半個月,他們終于湊齊了十車糧,這牛車質量好,一車能拉兩千多斤糧考慮到路途遙遠,每車隻讓它們拉了一千五百斤,差不多總共能有一萬五千斤糧,若是全部按鹽價算,這一趟就是兩千七百兩銀子,除卻成本,也有一千八百兩,好年成百姓家一百年不吃不喝也就這麼多,因此價值非常可觀。
隊伍裡的人倒是沒有什麼反應,看上去隻有裴厲一個人眼裡閃着火花,大概是因為他們算數并不好的緣故,并不能确切知道這一趟能給自家帶來多大利潤。
裴厲也不打算告訴他們,雖然多數是自家人,但是涉及到如此巨額财富,還是不要聲張,免得引起争端,壞了家族情誼,一切等回去後交給裴山分配就好。
一行人帶着糧食,又一路往西北送,每個人都背着不隻一根粗壯的棍子,邊走邊四處張望,特别是路邊草叢茂密處,生怕有打家劫舍的土匪。
而更令人無助的是,還真有。
越往西北走越貧瘠,一路上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土匪團夥并不少,不過大多數都是十個八個人,衣衫褴褛,裴厲一個人就能解決一半,有時候也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勇氣。
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月,走到西北軍領地後,這一行人都瘦了不少,但精神卻非常好,他們多多少少都沾了血,看人都帶着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