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勇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服裝攤，看着那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鮮亮的布料，看着人們掏錢購買時的興奮表情。他似乎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這種“做買賣”的氛圍，不同于工廠裡按部就班的生産，這裡充滿了不确定性，也充滿了可能性。

“你說……要是咱們也弄個攤子，賣衣服……能行嗎？”林勇的聲音不高，帶着試探和不确定。他甚至沒看林婉兒，像是自言自語。

來了！林婉兒心裡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二哥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

“我就是……瞎想。”林勇被妹妹一問，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你看我這臨時工，幹一天算一天，說不定哪天就沒活了。總得……想個出路吧？”他看向林婉兒，語氣裡帶着一股壓抑許久的焦慮，“可這擺攤……我能行嗎？咱家也沒本錢，萬一賠了……”

“二哥，有想法是好事啊！”林婉兒立刻給予肯定，“誰也不是天生就會做買賣的，都是摸索出來的。至于本錢，也不是非要一開始就投很多。”

“那……怎麼弄？”林勇被妹妹鼓勵，眼睛裡透出一點光亮，但還是充滿疑慮，“進貨都不知道去哪兒進。”

“這個可以打聽。我聽張嬸她們聊天，好像說南方那邊服裝款式新，價格也便宜。可以先少量進一點試試。”林婉兒開始抛出一些具體的思路，“而且，你看剛才那兩個攤子，一個火一個冷，說明賣什麼很重要。咱們是不是可以專賣一種類型的？比如，就賣年輕人喜歡的時髦款式？”

“就賣時髦的？”林勇想了想，“可那些衣服貴啊，進價肯定也高。”

“貴有貴的賣法。”林婉兒循循善誘，“你看剛才那個攤主，他怎麼賣的？他說那是‘港城流行款’，這就抓住了年輕人想時髦的心理。咱們也可以學啊。而且，擺放也很重要，你看那個生意好的攤子，衣服都挂起來了，讓人看得清楚。那個生意差的，就一堆堆在地上，看着就沒檔次。”

【攤位陳列，差異化競争，講故事營銷……嗯，80年代初級版。】林婉兒在心裡默默盤算着，嘴上繼續說：“咱們可以弄個小架子，把衣服挂起來，熨燙平整。還可以……比如買褲子送個小鏡子？或者買兩件打個小折扣？”

林勇聽得一愣一愣的：“買東西還送東西？還有折扣？人家不都講究一口價嗎？”

“時代在變嘛，二哥。”林婉兒笑了笑，“咱們可以試試新法子。不用多，就進個十件八件試試水。就算賣不掉，咱們自己也能穿，虧不了多少。主要是試試看，看看這條路能不能走通。”

林勇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夜市，聽着耳邊嘈雜的叫賣聲，妹妹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他原本死水微瀾的心湖。臨時工的身份讓他憋屈，工廠裡沉悶的氣氛讓他看不到希望。擺攤，這個他以前從沒想過的選項，此刻卻似乎真的成了一條可能的出路。風險是有的，但希望……好像也有。

“我……我再想想。”林勇最終說道，語氣不再像之前那麼消沉，多了一絲鄭重。

“好，二哥你好好考慮。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林婉兒沒有再多說，她知道過猶不及。種子已經播下，需要時間發芽。

兩人又逛了一會兒，林勇的心思顯然還在剛才的話題上，看服裝攤的時候格外留心。

回家的路上，林勇話不多，但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些。林婉兒跟在他身邊，心情也不錯。【二哥這邊有進展了，不錯不錯。小case，hold住！】

夜深人靜，林婉兒躺在床上，想着二哥的事，又想起即将回家的三哥林濤。信裡說他下月初就能回來，也不知道部隊轉業會安排什麼工作。她忽然想到白天林強放學回家時，小心翼翼收進書包的那幾本連環畫。

記憶裡，原主對這個三哥印象模糊，隻記得他好像也喜歡看小人書，尤其是那些打仗、當英雄的故事。林強現在也正是迷戀這些的年紀。林濤在部隊摸爬滾打多年，見識應該比林強多得多。他常常和小夥伴們一起暢想自己要是能像連環畫裡的英雄一樣，行俠仗義、幫助别人該多好。每一本新買到的連環畫，都像是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讓他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他期待着能找到更多精彩的故事，也期待着自己能像書中的英雄一樣，變得更加勇敢和堅強。不知道等三哥回來，能不能跟強子聊到一塊兒去？

林婉兒翻了個身，聽着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思緒漸漸飄遠。這個家，正在一點點發生着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