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
“小人名喚錢仁。”
“那我問你,可要如實回答?”
錢仁又手撐着地磕幾個響頭,“娘娘盡管問,要是有一句謊話,叫小人一輩子倒黴,出不了頭,斷子絕孫。”
梵音無奈歎氣,“你兒子什麼時候發病,表症如何,發病前後可曾接觸過什麼人?”
錢仁又磕一頭,“回娘娘話,小兒是昨日拂曉時開始發熱症,胡言亂語四肢抽搐,退熱後渾身發冷打顫,一直喊頭疼,口唇手爪發紫,反複幾次後,今早變沒氣了...”說到這他聲量變小,之前的中氣早就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抽泣小會,用衣袖擦淚,接着道,“前兒他與村頭的老王老呂家的孩子結伴去東郊山頭腳下的小溪捉泥鳅,回來便說困,我瞅着他胳膊肘上幾個包,想着是花蚊子嘴毒,用黃酒塗了一道,次日一早他便開始發熱,期間孩子二嬸一家與小舅一家來看過一眼,沒呆多久便走了。”
梵音心下了然幾分,點點頭,“行,這段時日你就在這住下,我們會保證你的食宿。”
錢仁一聽,黃豆大小的眼淚又從黃豆大小的眼睛裡掉出來,忙跪下磕頭,“小人多謝娘娘,小人多謝娘娘!大恩大德無以回報,來時定做牛做馬償還!”
“帶下去吧。”賈無忌喚來仆役。
李承胤看一眼影衛,後者立刻會意,一個縱身跳上屋檐之上,如雨水入海,瞬間沒了蹤迹。
明月挂當空,清風來相送,影衛踩着瓦片,在黑夜之中穿梭自如,宛如一隻靈巧的雀兒,在即将到達漁人巷時,正要飛身躍起最後一片屋頂,下首猛然響起人聲,“将夜?别來無恙啊。”
将夜腳下猛然踏空,順手攀上飛檐,用勁一蕩,便穩穩站住腳跟,他惱火至極,來回張望,見不遠處脊獸上貓蹲着一黑影。
“和殿下出門遊山玩水,快活吧?”
将夜指尖摸上一片落葉,手腕用勁甩出,破空聲響起,那黑影側身躲過,可不巧面罩系繩被劃斷,漏出一張白白淨淨小臉,嘴角還挂着弧度,朝他輕挑眉。
“你陰魂不散啊?我們都來兖州了你還跟着。”将夜白他一眼,“誰讓你技不如人,殿下出門盡不願帶你。”
白臉小郎君卻笑了,聲音悶悶的,“我說你就是太聽話,殿下去任城,讓你别跟着你便當真,這下好了,小娘娘出事,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
将夜起身就要揍他,“将行你是不是欠!”
将行猛地閃開,扯了個鬼臉給他,“被我說中了吧。”
後者不想與他計較,反應過後,問道,“小娘娘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讓殿下神魂颠倒的小娘娘喽。”将行不知從哪摸出小魚幹,吧唧吧唧吃了起來。
“為什麼叫小娘娘?”
将行将魚刺吐出,“殿下是未來的...難不成叫老娘娘。”
将夜撓撓腦袋,附和,“那倒也是。”
“哎。”将行吃完小魚幹,湊近過來,将手指在他身上抹一把,“小娘娘好不好看啊。”
将夜臉一紅,磕磕巴巴道,“殿下喜歡的人自然是好看的。”
“我問殿下喜歡的人,你臉紅個什麼勁。”将行面露鄙夷。
“行了行了,我去辦正事,你别纏着我。”将夜起身拍拍衣袖,“等我回來要賠我一件新衣裳。”說罷,縱身跳下,消失在巷子中。
将行暗道,你不讓我去,那我偏偏要跟!随即跟着跳下屋頂,放開腳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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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場後,梵音再也支撐不住,與李承胤道别後,便回房就寝,一覺睡到天亮。
起身後,碧螺端上一碗黑乎乎的東西,梵音皺眉,“這是什麼?”
“烏雞肝粥,清熱明目,姑娘夜裡瞧不清東西,吃這個最好不過。”
梵音眼前一黑,打着不浪費的旗号,隻得閉氣一口悶,随手将碗放入托盤,結束後逃似的離開。
那瓷碗歪歪斜斜沒坐穩,身子一歪便掉下去,刹那間,眼見就要落地,碧螺伸出一隻腳托住,随後輕輕一勾,那瓷碗再次飛上半空,一隻手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穩穩接住它放入托盤,随後無事人一般,端着托盤下去了。
碧螺回到小廚房,就見一人靠坐椅背,将腳搭在桌上,手拿一隻雞腿,另一手拿話本,大大咧咧啃着,滿嘴都是油。
“我說廚房最近老缺東缺西,原是來了一隻黃鼠狼。”她笑着譏諷,随後将托盤放下,坐在那人對面。
将行把啃一半的雞腿放回盤中,擦擦嘴,“我說呢,殿下離開洛陽後,你也接着不見,感情把你這悍婦也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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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胤一晚沒睡,派賈無忌尋來不少工匠,将西市的三件三進院子合并,成疫坊,東的照做,成避開疫坊,在北另設一區,以備不時之需。
梵音剛踏進書房,李承胤正寫完遞朝廷的折子,随後賈無忌收好,退下安排去了。
李承胤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你來了?”
梵音上前為他沏一盞茶,放置他手旁,“殿下勞累,快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