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類似的話方熙年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但從沒想過有一天,這話居然從秦淼嘴裡問出來。
方熙年叼着嘴裡那根狗尾巴草,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淼,秦淼還是沒什麼反應,仿佛隻是在陳述什麼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其實不光離婚了,結婚也跟你關系不小。”
“要不是你啊——”
方熙年拉長了尾音。
秦淼也終于轉過頭來。
方熙年終于笑了:“秦淼,我發現一事兒。”
“就你這人吧,特别自以為是。”
“怎麼什麼事兒都跟你有關系呢?你以為你是太陽啊,地球都得圍着你轉?”
秦淼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終于有了點反應。他眸光動了動,像是沒料到方熙年會這麼說。
隻不過轉念想想,方熙年這個人,說出什麼都不稀奇的。
“省省力氣吧。秦淼,這世界又不是離了你不轉了。”
方熙年雙手揣着兜,慢慢悠悠站起來。冬日的陽光和煦,照得人微微眯起眼來。前夫哥那邊一大桌子菜仿佛也要做好了,一夥人熱熱鬧鬧的,都等着開飯。
“我跟薄邵天的問題,是我倆的問題。處不來,沒感情……反正什麼都好,跟你沒啥關系。”
“你管好你自己得了。有功夫想七想八,不如想想你自己。”
方熙年轉回頭來,微微眯起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來這個節目,也不是賺點通告費這麼簡單的吧?”
冬陽靜靜地熨燙在大地上。
秦淼沉默了良久,低垂下眼簾,忽然輕輕笑了起來:“方熙年,你……”
“你确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怪不得邵天哥喜歡你。”
方熙年叼着狗尾巴草,挑了挑眉。
“我隻認同你前半句。”
方熙年剛出道那會,其實還老被拿來跟秦淼一起讨論。那會倒不是因為什麼薄邵天,又或者他們像什麼的——倆人一個銳利,一個冷清,不能說一點不像,隻能說是毫不相幹。
非要說有什麼相像的,那就是出身。都是底層出身,沒什麼背景,卻憑借一張臉橫空出世,一炮而紅。
隻不過很快方熙年也沒再接到過那麼适合的片子,而秦淼則被人戳了脊梁骨,說他被人潛規則上位等等……
倆人像兩條各自發展的平行線,各自野蠻生長,直到薄邵天的出現,倆人才再度被放在了一起讨論。
方熙年端着洗好的菜慢騰騰的走回來時,薄邵天那邊都快做出一桌滿漢全席了。
面上也沒什麼愧疚的,挑了挑眉說:“我來得正好,開飯了是不?”
薄邵天系着圍裙,掀起眼皮子看他,笑:“你是去睡了一覺?”
方熙年昂了一聲,慢慢悠悠的:“對啊,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林源源那邊正端着薄邵天炸好的酥肉,一邊偷吃一邊笑:“完了,方熙年學曆造假這事兒又要上熱搜了。”
“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們偷偷學習了?”
方熙年哼哼,又開始胡言亂語了:“知道我睡前都吃什麼嗎?”
“——新華字典。”
“論噸吃。”
林源源:“……”
“撐不死你!”
薄邵天也笑,看着方熙年,說:“小方老師文化不高,但小方老師很好學。”
小方老師:“……”
不太習慣被誇,摸了摸鼻子,掃了薄邵天一眼,這人繼續笑,得寸進尺:“家裡的書房都是給他的。”
林源源仿佛這才想起什麼一樣,哦了一聲,說:“我想起來了,方熙年出道那年演的什麼電影來着,還拿了獎——說是個文藝片?”
“可惜我不太愛看文藝的。”
林源源自慚形穢般的笑笑,又掃了眼一旁神遊的他的前夫,“周日朗喜歡。他就喜歡這個調調。”
跟林源源不一樣。
周日朗顯然不太合群,大多數時候都是跟在林源源屁股後頭,神遊四方。
這會被cue 到了,周日朗也回過神來,推了推眼鏡,點頭笑說:“方老師出道那部,我也看過。……叫什麼來着?”
“《燃燒》。”薄邵天接口。
“哦對,就是叫這個。”
周日朗推了推眼鏡,又歎了口氣,“可惜了了,沒拿獎。”
可惜這話,方熙年也不是頭回聽了。
從李明遠嘴裡,從他為數不多的粉絲嘴裡,甚至從他那些契而不舍的黑粉嘴裡——出道即巅峰,可惜沒拿下來獎,可惜後來再沒遇到過這麼契合的本子,可惜,可惜……
更可惜的是,方熙年原本是可以拿獎的——說是都已經确定了這就是這屆的影帝——想想得多氣派,少年影帝,一戰成名。
可惜壞就怪在了這少年上。
太小了。片子裡的小少年一身戾氣,雨夜裡提起屠刀,把仇人一家都給殺了,然後再一把火,燒了那腐朽的老宅子。
大雨天裡,火光漫天。
少年又笑又哭。
想想都太荒誕了。
這片子拿不了獎。不可能拿獎。
世界本渾濁,罪與愛同歌。
“有什麼可惜的。”
薄邵天淡然的笑了笑,“一個獎杯而已,方老師想要,花點錢可以造一百個。”
方熙年回過神來,掃了薄邵天一眼,也不知怎麼,對上這人的眸光,方熙年嘴角沒壓得住,跟着笑了起來。
嘴上還是說:“這話太混蛋了。待會讓人主辦方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了。”
薄邵天淡然笑笑,顯然也不覺得有什麼。
反倒是一旁的周日朗表情有些怪異,沉默了一陣還是勉強笑笑,說:“也不能這麼說吧……”
“獎項,也是對能力的一種認可。”
薄邵天已低下眼,繼續去切菜了。
聞言還是不覺得有什麼,随口回道:“哦,這樣啊。也是。”
鍋裡滋滋冒着油。
林源源插科打诨的,把這話題帶過去。周日朗推了推眼鏡,也恢複了一貫沉默寡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