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天亮得要早一些。
如果方熙年再起得早一兩刻鐘,說不定還能看到雪山上的日出。但他起得晚了,隻能感覺寒風跟耳光似的,一巴掌一巴掌地往臉上呼。
方熙年縮了縮脖子,揣着兜往薄邵天那帳篷鑽。趕巧了,碰上周日朗貓着腰出來,“小方老師?你來……”
被方熙年那雙丹鳳眼一盯,周日朗出口的話莫名一頓,四下環顧了一下,打哈哈道:“我去找圓圓。嗯……我們聊會。”
“你們也聊會。”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薄總剛回來沒多久。好像也有點病了……”
山上的風雪就沒消停過。
方熙年等周日朗走遠了,吸了吸鼻子也貓着腰進去,薄邵天正裹着睡袋躺着,鋒利的兩道劍眉緊緊擰着,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沒睡。
不過這人在家也這麼。有事沒事的,就愛皺眉。
看得方熙年想去給他扯平。
方熙年也确實這麼做了。
隻不過這手剛碰上這人額頭,就發現薄邵天體溫居然高得燙手。
他這麼一碰,薄邵天眼皮也緩緩掀了開來,那雙沒聚焦的眼睛,就這麼看着方熙年。
狹小的帳篷裡一時間靜得隻有二人的呼吸聲。
“你……那什麼。”
方熙年摸了摸鼻子,莫名還有點心虛,“感冒了啊。”
薄邵天笑,看了方熙年一眼:“是啊。”
又補充:“好可憐。”
方熙年:“……”
說話倒是甕聲甕氣的。
但聽着怎麼茶裡茶氣的。
輕輕吸了一口氣,方熙年上前給他把睡袋扒了,“也不知道你現在多少度……這麼着,我去跟PD說聲,咱們先别錄了。我帶你下山去醫院。”
“不去。”薄邵天一口回絕了。
“為什麼?”這人昨天不是還想拽他下去麼?
“不為什麼。不想被當作亡夫。”
“……”
還有心情開玩笑。
看來也沒什麼大事。
不過區區四十度而已。
“……不去拉倒。”
方熙年還不伺候了,扭頭就想走了,卻被人拽住手腕,連人帶睡袋的,被薄邵天壓在了身上。薄邵天有幾分好笑地看着他,聲音還是甕聲甕氣的,人也好像沒怎麼清醒。
“小方老師,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脾氣真的很差。”
“……多的是人這麼說。”
方熙年哼了一聲,滿不在乎,但想想又不痛快,瞪着薄邵天說,“薄邵天,其實你脾氣也沒好到哪兒去。”
真不明白怎麼就沒人告訴過他。
“是嗎?”
得。告訴他了也白搭。
這人壓根不在乎。
“那……還希望小方老師多包容包容了。”
方熙年心說他倆現在都快是銀貨兩訖的關系了,還包容個什麼,但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這人陡然逼近的臉龐。
因為生着病,吐出的氣息渾濁而灼熱,絲絲縷縷地都往方熙年毛孔鑽。
方熙年心跳莫名漏了半拍,扭過臉剛說了聲“别”,卻被這人強行把臉扳了回來,長腿也強勢地擠進了他腿間,“方熙年,你真的不明白……我為什麼跟你來這裡嗎?”
“揣着明白跟我裝糊塗?嗯?”
問這話時,薄邵天眼尾仍含着笑,然而黑眸灼灼幾乎要把方熙年烤化了。
方熙年恍惚地想起,之前聽人說在貓眼裡你跟他對視,就相當于是挑釁,是約架。這會他被薄邵天這麼灼灼地注視着,他也覺得仿佛一場挑釁。
而這人也不光是挑釁他,修長的手指還摩挲着他的下颌,如同在把玩什麼精緻的工藝品一樣。
方熙年被他鬧得臉燒紅起來,擡手想要把這人手撥開,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強壓過了頭頂,冰涼的、灼熱的薄唇也在這一刻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方熙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病沒好全,這會居然被這人親得發抖,他攥緊了薄邵天的衣服,聲音在這混亂而灼熱的吻中變得支離破碎。
“别,别……”
“嗯?”
“别在這兒。”
不是不要親他。而是不要在這兒。
薄邵天知道方熙年是色厲内荏的軟柿子。
就如同方熙年清楚,這人一直是匹兇狠難纏的狼。他目标清晰,他從來不是他的對手。
帳篷外,暖陽初升,已經養精蓄銳好了的林源源抱着吉他吉他又開始唱——
“我要你看穿我不是殺了我……”
一曲完畢,還伴随着不知道是周日朗還是孫長宇的,稀稀拉拉的掌聲。
帳篷内,空氣黏稠而灼熱,薄邵天扣緊方熙年的腰,恨不得借由這個吻,将這人整個吞入腹中。
方熙年呼吸不上來,一雙眼睛被親得霧茫茫的,抓着這人衣服的手也漸漸使不上力氣。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人才放開他,低啞着嗓子跟他說:“回頭讓人把這裡剪了。不會播出去的。”
方熙年那霧茫茫的腦子,漸漸也清醒了。
隻是眼眶泛起的紅還沒退。
于是他紅着眼睛,瞪着薄邵天,哼聲:“你說你跟你三叔不熟。”
這人還是神色如常,笑:“是啊,不熟。”
然後單手捧起方熙年的臉,又親了上去,他似乎也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親到這張隻會往外吐刀子,實際上軟得一塌糊塗的唇了。
冬陽高懸。
靜谧的日光灑滿雪地。
雖然是個綜藝,但也不是誰都秉持着娛樂至死的原則的,方熙年那PD雖然看他們倆都好好的從帳篷出來了,但還是趁着直播機子沒拍過來的時候,上前問他要不要下山看病。
方熙年這會剛吃了藥,腦子跟塞了團棉花一樣,還不太清楚,聽着PD的問題,愣了一下,這才挑了挑眉,回頭朝薄邵天的方向看去。
今兒這人病了,也就不做飯了。換成他莅臨指導,林源源和周日朗那倆笨蛋,笨手笨腳地炸廚房。
至于秦淼和孫長宇那對?
秦淼倒是會做飯,但這人靜靜坐在一旁,倒有點事不關己的意思。孫長宇在他身邊咋咋唬唬的,像是酒瘾犯了,但又像是答應了秦淼白天不喝酒了,于是抓耳撓腮的像隻猴子,亂七八糟地講笑話給秦淼聽。
秦淼也不樂。
但方熙年樂了。
“小方老師?要下山嗎?”
“不了吧。……下山幹嘛啊。”
“看病。”小姑娘言簡意赅。
方熙年來勁了,跟人杠上了。
“我看着像有病?”
話一出口就反應過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