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跟顧漁白的最後一面。
等他被律師從精神病院接出來,看到的便是葬禮上顧漁白冰冷僵化的遺體。
當發現這不是在開玩笑,顧漁白真死了的時候,他徹底傻了。
律師站在一邊安慰顧一泓。
“顧先生,顧總是疲勞過度在睡夢中無聲無息沒了的,他死前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警方也沒有發現顧總身體有任何問題,請您節哀。”
顧一泓轉過頭,面色呆滞地詢問律師。
“他死之前是不是感到很痛苦?”
律師疑惑地看他,随後眼神變得更加憐憫。
他道:“怎麼會呢,顧總是無知無覺睡夢中突然離世的,他沒有一點知覺,怎麼會感到痛苦。”
可是如果沒有感到痛苦,一個人怎麼好好地就死了。
葬禮上,也隻有他跟律師兩個人,那位蘇家的大哥沒出現。
顧一泓頓時感到後悔莫及。
顧漁白最後對他的印象,竟然是一長串不堪入耳的髒話,那分明不是他的真心話。
顧漁白死了,顧一泓天都塌了。
但蘇家還有人活着,顧一泓看着殘廢的仇人,覺得自己也能活着。
後來他繼承了顧漁白所有遺産,在名單裡發現了一家格格不入的小說網站叫晉江。
裡面盛産各式各樣的穿越重生小說,有個助理說這家網站是顧總生前唯一一家突然交代事業部去收購的,應該是很喜歡裡面的小說。
顧一泓之後真生病了,他偶爾忘記吃藥犯病時,就喜歡開車到晉江總部,親自去催晉江的小說編輯和作者寫稿,尤其是真假少爺重生題材的爽文,有多少讓他們寫多少。
他想,隻要這種題材的小說足夠多,有一天顧漁白自己都受不了了,就會突然重生回來教訓他。
沒想到願望成真了。
不過重生的是他,這樣也好,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大哥受任何委屈。
不好的是,顧一泓在内心冰冷地審視自己後,發現自己不确定上輩子患的精神病是不是也一同跟來了。
好在他現在能控制住自己情緒。
上一世,他曾無數次夢見大哥跟蘇家的孽緣糾纏,第一次是在醫院。
在無數個睡不着的夜晚,顧一泓捧着徹底調查清楚的資料,幼稚地想要是他能在這天把管家手裡有關大哥的資料搶走就好了。
反正這時候蘇家沒人重視大哥,據章管家自己提起,此刻他甚至不清楚大哥的具體名字,何況長相。
蘇家無人重視大哥半分,隻要管家手裡的資料沒了,他在醫院找到了一個冒牌貨,顧漁白就不用回到蘇家。
在機場他突然醒來時還以為自己依舊在做夢,簡單兩句告别睡夢中的姑媽,顧一泓直接打車來到醫院,真的在停車場蹲守到了資料裡的中年管家。
跟無數次夢境中一樣,他搶走了管家手裡的資料。
跟無數次夢境不同,顧漁白一巴掌徹底拍醒了以為吃藥後在做夢顧一泓。
這裡不是夢境,是現實。
他重生了,真的重生了,大哥顧漁白還沒回到蘇家,他還好好的,沒有被蘇家傷害到身心俱疲。
如果,這時候有人代替大哥回到了蘇家。
那他們一定也不知道回去的是個冒牌貨吧!
病房門再次被敲響,一個熟人,章管家扶着腰堅強地站在門口。
他再次出現在這裡,看向植物人病房裡唯一的少年,認出人後,語氣略帶哀怨。
“請問,您是顧明亮先生在十五年前孤兒院收養的顧同學嗎?”
顧一泓收斂笑容。
他輕聲道:“我是,請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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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漁白上輩子把顧一泓送進精神病院,并不是因為他有病。
顧漁白隻是覺得他腦回路有問題,應該送精神病院深造一下,他比誰都知道顧一泓其實很健康。因此也不擔心顧一泓重生後惹事。
正準備走人,突然被店長叫住。
“小顧,咱們這個片區的外賣員爆單了,有一單奶茶沒人送,我記得你正好住在這個小區,能順手幫忙把這單送了嗎?”
顧漁白看了看地址,驚奇地發現竟然真在自己家小區,還正好在他家樓下。
便點點頭。
半小時後,顧漁白拎着客戶奶茶回到家。
上電梯前,他給客戶打電話,對方遲遲沒接,顧漁白幹脆自己刷卡上樓,随後從樓梯間下了一層,正好到這單外賣顧客家門口。
這家似乎是新搬來的,門外舊家具還沒找人處理。
顧漁白敲門,屋裡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随後遲遲沒動靜。
他又敲了一陣門,對方依舊沒過來。
就在顧漁白準備走時,房門突然打開。
一個男人突然出現。
他渾身上下隻裹着一條白色浴巾,頭上還沾着白色洗頭膏正在往下滴水,明顯從浴室裡剛出來,還很匆忙。
對方看到顧漁白似是一怔,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随後立刻垂下眼眸,抓着浴巾的那隻手下意識攥緊,隔着房門微微敞開的縫隙,沖顧漁白輕咳一聲。
“有事嗎?”
出乎預料,這人說話竟十分成熟溫潤,跟他此刻渾身近乎光溜溜,唯獨腦袋毛茸茸的樣子很不搭配。
卻又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這人長相俊美,眉眼帶着獨特的威嚴,一看就是長期居于人上平時很嚴肅果斷的領導者角色。
這種人怎麼會愛喝奶茶。
顧漁白輕聲說了一句。
“您好,您的奶茶到了。”
男人眼眸恍然,他飛快掃了一眼顧漁白,點點頭接過奶茶,卻又在顧漁白轉身離開時突然叫住他。
“你...你等一下,這是我朋友之前在我家時點的,但現在他走了,我又不愛喝奶茶。這杯奶茶就送給你了,行嗎?”
他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忘記自己身上隻裹着一條浴巾,下意識一手開門,一手把奶茶遞給顧漁白。
腰間的浴巾刷地一下落地。
有什麼白皙如玉的東西曝光在空氣裡。
沒等顧漁白多看兩眼,男人飛賊一般溜回了門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門後再也沒動靜。
顧漁白捧着奶茶,看看地上的白色浴巾,想起男人剛才臉上的崩潰表情,好懸沒現場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