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福甯閣的時候,方子顯竟還未回來,紀歲安指着左邊的屋子道:“這間沒人住,對面是我的屋子,中間是方子顯的。”
丹陽規矩多,頗講男女之防,還是二人特意說明要住一個院子,林公公才特意着人找的這麼一個地方,加緊收拾了出來。
周葉将懷裡的狸奴放下,輕聲道:“小白魚,去玩吧。”
不想小白魚一落地,便翹起尾巴跑到紀歲安腳邊開始蹭腿,紀歲安低頭一看,輕笑道:“把你慣得,隻能在别人懷裡才能睡不成?”
小白魚一聽,踩着貓步走到院子裡的石桌下,輕輕一躍,便落在了石桌上,悠然躺下,享受着這一日最後的光照。
方子顯回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小白魚這隻懶貓,視線一轉,入眼的正是病怏怏的周葉,他攏着大氅,正垂眸與紀歲安說笑,紀歲安站在他身前矮了有一個頭,背對着方子顯仰頭看着他。
原本就煩亂的心緒好像又被添上了一筆,方子顯皺了一下眉,徑直走了過去。
紀歲安回頭,笑道:“你終于回來了,我們有事同你說。”
方子顯駐足,聽着紀歲安将賢妃是受人脅迫的猜測說完了。
“用特殊的術法找到胎靈的親生母親,想來應是後宮的嫔妃,再用親父親母之血,撫慰怨靈,破除詛咒。”紀歲安說出了目前的打算。
一切聽起來合情合理,隻要方子顯應下,事情就會向着紀歲安想的方向發展。
方子顯猶豫一二,擡手布下了一個隔音法陣,才道:“咒術是一定要破除的,但……真兇的目的是要用咒術害死父皇,我們上午觐見,下午便找出了胎靈,這對真兇而言是意料之外的,這便說明賢妃不是他今日才找的替罪羊,而是早早便備好的。既然真兇早有防備,那他完全可以放一隻假胎靈混淆視聽,再發動真胎靈以達目的。是以,我與父皇懷疑,我們找到那隻胎靈并非真正的胎靈。”
是的,紀歲安早知道,她們手上的這隻胎靈尋母時,會尋去城外的一座孤墳,這根本就不是詛咒熙帝的胎靈,但隻有讓張惇一等人親眼看見,賢妃才能洗脫罪名。
“這麼說,熙帝也相信這并非賢妃所為?”紀歲安問道。
方子顯點點頭,他的回答讓紀歲安松了口氣,卻也讓紀歲安更加心驚,因為上一世,賢妃死在了明德殿。那時她與方子顯初來乍到,發現胎靈後沒什麼懷疑,賢妃尋死,他們也并未出手阻止。可熙帝知道,熙帝知道并非賢妃所為,也知道賢妃的想法,可他沒有阻止,他默許了賢妃的死。
為什麼?上一世八皇子與她交談,講起自己母妃時,言語中是對熙帝與賢妃之間情意的豔羨,從一見鐘情,到長相厮守,自先皇後去世,熙帝便沒再立後,最喜愛的嫔妃,就是賢貴妃了。
“我與父皇已經有了謀劃。”方子顯道,“但……師父不是還交予了你一個任務,你先去辦,等我應付不過來了,再傳音與你。”
他的聲音與上一世的聲音兩相重合,紀歲安沒想到,她還是聽見了這句話,隻是提前了一點時間,那時她不甚在意這件事,便一口答應了,才讓方子顯在皇室的事情裡面越陷越深。
“不。”紀歲安神情木然,“你們的謀劃,是以熙帝假死為餌,詐出背後的人,對嗎?交到你手裡的是假胎靈,可在他人眼中,這就是真胎靈。若是熙帝仍舊出了事,背後之人不想你留在丹陽,自會順水推舟,站出來咬你。”
方子顯愕然:“紀歲安,你……你怎麼變聰明了?”
哪裡是她變聰明了,她可是親眼看見方子顯吃了虧,才知道的,她道:“真的胎靈還在他們手上,熙帝的命就在他們手上,若是熙帝真的出了什麼事,假死變真死,屆時你又想如何呢?就這樣背上弑父之名嗎?”
上一世熙帝還沒死,隻是大病了一場久未清醒,方子顯便被百官彈劾,走到哪兒被指指點點到哪兒,幸而她與周葉找到了真正的胎靈,将計就計,才将局面反轉。
方子顯噎了一下:“我早已想過,以靈力、術法、陣法布在父皇身上,咒術不會傷到父皇絲毫。”
“你還記得樊樓的血蟲嗎?”紀歲安問,“那時我早……早便察覺到,用防護咒下在了琵琶女身上,可琵琶女的結局呢?”
周葉聞言,好像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似的,看向紀歲安的眼神中透露出關切:“什麼血蟲?”
方子顯看了他一眼,心情又煩躁了幾分,道:“那……你有更好的辦法?”
“當然。”紀歲安揚眉,“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