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夜幽靜得可怕，除了風拂過樹葉發出的簌簌聲響，便隻能聽見身旁人輕輕的呼吸聲了。

周葉看着趴在屋脊上睡着的紀歲安，思緒開始飄忽，她為什麼開始對自己忽冷忽熱了呢？莫非紀正明察覺到了什麼？可是自己還沒有與紀正明正面相對過。難道……是她察覺到了什麼？她又為什麼要用蹤絲查婆音？

月光之下，一個黑衣人從對方的屋脊之上輕巧躍下，她的身法極快，一看便是修道之人。

這就是紀歲安要等的人嗎？

是……洛書門的人。

周葉不識得下面的人是誰，卻知道這是洛書門的功法，紀歲安是因為擔心方子顯被洛書門暗害，才這般偷偷摸摸跟了方子顯兩日嗎？

“方子顯……清心劍……”周葉的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他将手輕輕拂上紀歲安垂在身側的發，握了一會兒，才放下，轉而想去戳紀歲安的臉。

不等他戳到，紀歲安便醒了，她看了一眼方子顯門前，正巧黑衣人進門。

周葉以為紀歲安會執劍闖進去，不想她對着他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繼而隐去氣息，潛到了方子顯的窗台邊。

可惜……屋裡似乎設下了隔音陣法，什麼也沒聽到。

周葉站在紀歲安身後，傳音道：“何不告訴子顯兄你沒走？”

“你不懂。”

兩日前紀歲安氣上心頭，扭頭就走，她還以為方子顯會依她，追上來一起回雲山，可是……方子顯究竟有什麼事這麼重要？

上一世，方子顯想要留下，她因為想和周葉多相處，欣然應下，卻沒仔細去想究竟是為什麼。之後，便是與方子顯一同卷入帝位之争的事情了，她離開丹陽之後，方子顯被南派赈災，回來的卻隻有一具屍骨。

難道她的猜測沒有錯，爹爹讓方子顯輔佐新帝上任，穩住大熙局勢？可是為什麼不告訴她呢？還是說，方子顯在丹陽還有什麼執念沒有放下，一定要解決了才能回雲山？

她想，答案也許會在今夜的黑衣人身上，可惜什麼也聽不見。

思緒間，她面前的窗戶驟然被推開，一雙冷漠的眼睛頓時與她對上：“進來吧。”

紀歲安與周葉翻窗而進，方子顯上了燈，火紅的燭光将屋子照得亮堂。

僅僅是兩日的時間，方子顯滄桑了許多，一雙眼睛泛着紅，眼下兩道發青的黑眼圈，發絲有些淩亂。

“對不起。”方子顯率先開口，“我不應該那樣和你說話。”

紀歲安愣了片刻，原來這個時候的方子顯，已經這麼反常了，偏上一世她一點都沒有注意到。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方子顯，究竟有什麼事能讓你變成這樣？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講？你到底為什麼一定要留下？”

方子顯别過腦袋，欲言又止，片刻後才開口：“我已經有辦法了，長生，我發誓，我會回雲山的。”

“你當然要回雲山！”紀歲安立馬道。

下一瞬，她從方子顯的話中辨别到了最不可能的一種可能，竟不是輔佐新帝，而是争奪帝位！

“難道……爹爹讓你永遠留在大熙？”

她搖搖頭：“怎麼可能！你修的是清心劍！你将來……是要做雲山掌門的。”

方子顯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修清心劍代表不了什麼，長生，我前頭那位師兄，不也修過清心劍？他做的比我好一萬倍，到現在，師父恍惚間還會叫錯我的名字……”

他說出這話時，周葉不動聲色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紀歲安的反應。

紀歲安愣住了：“前面的……師兄？”

她對這塊記憶是模糊的，她的爹爹，雲山掌門，在方子顯前面，好像确實還有一位弟子……但……她印象并不深刻。

“可是為什麼呢？爹爹為什麼會……”

方子顯搖搖頭，他回想起熙帝和他講的話：“是紀兄向我寫信要放你下山，子顯，父皇也真心希望你能回來，你能為了父皇也為了大熙留下嗎？”

是師父……要趕他走。

他當時腦子裡隻有這句話，來丹陽的傳話裡，他師父說的分明是熙帝讨要親子，他無法拒絕，所以……是他做的不好，師父才要趕他走嗎？

“之前，我從未聽你說起這些。”紀歲安還以為，方子顯有時候逞強是因為比劍比不過自己，“對策……是方才那位吧？那是許潇潇對嗎？”

方子顯驚愕擡頭：“你又猜到了……”

“洛書門是方子瓊的人，但總不會是方子瓊想見你，是方子衿，她想扶你上位？還是讓你……助她扶八皇子上位？”

方子顯搖搖頭：“隻說了明日去公主府詳談。”

“你呢？你是怎麼想的？真的要留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