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你所說，父皇讓我運送一批糧食，南下赈災。”方子顯與紀歲安走至一條廊檐下，才交談起來。
“熙帝在明面上如此偏袒你，方子瓊定是倍感危機，在他眼裡，哪怕隻是一個小錯誤，也可能成為熙帝制裁他的理由，如此，他隻能背水一戰。方子衿那麼了解他，難道會猜不到……？”紀歲安回想起上一世的種種，可惜那時她不在丹陽，知道甚少。
“皇姐畢竟是凡人，不知修界諸事，或許根本想不到左淩雲敢對我下手。”
“對啊，左淩雲怎麼敢對你下手的？可惜隻到你瘋魔，我便醒了。”
方子顯聞言，不知為何心中竟升起一股愉悅感，有一種紀歲安遊夢一場隻是為了救他的奇異感覺，他笑說：“難怪你都沒心思與周葉鬼混了，原來是擔心我。”
“呵呵。”紀歲安冷笑一聲，雖然她的“遊夢”不止于此，但她确實不知道左淩雲到底是為了一樣什麼東西，甚至于讓洛書門另外兩名掌教甯願與雲山為敵，也要保下左淩雲，現在看來，她爹紀正明，大概也是為了那樣東西。什麼東西隻能讓方子顯坐上帝位才有？
“龍脈。”紀歲安忽道，“熙帝在位，将你給我爹做徒弟；三大宗在丹陽設下據點，庇護王城。若是我沒記錯，三宗據點一事，是由雲山牽頭。那會不會是熙帝許諾了我爹什麼東西，再加上你，換取了三宗的庇護，而那東西，與龍脈有關。”
這些天來，方子顯根本無暇去想這些，聽紀歲安這麼一說，當即道：“還真是，那時三宗本是不願，但師父說，修仙者本就有庇護天下的責任，雲山自此各欠另兩宗門一個人情，所以才定下了據點一事。”
那時，方子顯才去紀正明身邊沒多久，對這番話記憶尤甚，隻是沒想到，竟隻是源自于一個交易嗎？
他搖搖頭，不願意接受似的：“現在說這些，都是空話，還是将眼前事先解決，再去分辨罷。”
“也對，這些事不重要。”紀歲安繼續分析，“但至少我們能猜到，爹爹讓你留在丹陽争帝位，與左淩雲應是為了同一樣東西。”
“我也這樣想過，可是直接派人接觸方子瓊不是更容易嗎？”
“是呀，莫非我爹早知洛書門先接觸了方子瓊？”紀歲安疑惑，轉而又一想，“對了，他可是要害死熙帝，熙帝怎會讓他如願，所以……”
方子顯恍然，一切都串聯起來了：“所以父皇向師父讨要我，師父認為讓我回來是兩全其美。”
那師父抛棄他，不也是迫不得已？
這麼多天，方子顯心中終于有了些安慰。
他欣喜道：“我們如今助皇姐一臂之力，隻要事成，也相當于與下一任熙帝達成了一樣的協議，我既不必留在丹陽，師父也不會失望。”
紀歲安亦是欣喜：“你南下時方子瓊會在丹陽有大動作，那我們就……”
與方子顯商讨完畢，紀歲安趕緊回到房間，召出了灼光劍。
她用血咒符将劍刃上的血小心翼翼擦了個幹淨，才将符紙捧在手心。
她死死盯着手中符紙，心跳不自覺開始變得急促，等了許久，也不見符紙有什麼動靜。
“果然不是！我就知道，本小姐看中的人，怎麼會是一隻鬼？”看見這個結果，紀歲安松了口氣，她很開心，卻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開心，反倒又多了些憂慮。
一來，這說明周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可能被鬼王奪舍；二來，這豈不是說明，鬼王任何時候都有可能對雲山下手。
周葉那樣病弱，定是病重時才被鬼王有了可趁之機，可憐他一生，不過侃侃二十年。
想到這裡，紀歲安又想到了上一世血流成河的雲山，“周葉”握劍而立，那令人望而膽寒的樣子，在她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紀歲安迅速收起了血咒符，起身開了門。
周葉已經換了一身墨綠衣衫，襯得他膚色更白，許是方才練了劍的緣故，他氣色難得紅潤，輕笑着看她。
少年溫潤的眉目入眼時，紀歲安的心如沐春風一般，也跟着安定了下來。這樣的周葉，怎麼會是那樣的鬼王呢？
一陣清風吹起了周葉半散在身後的發絲，将他身上一縷冷香吹到了紀歲安鼻尖，她問：“你今日還未用藥？”
“剛回去沐浴焚香，還未來得及用藥。”
“進來坐。”紀歲安側身，邀周葉進屋。
“不必。”周葉剛說罷，忽見房内桌子上，擺放着一隻做工粗糙的木制小豬，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竟然愣住了神。
紀歲安見狀，将小豬拿在了手裡：“你喜歡嗎？我朋友送我的，隻能給你看看。”
周葉接過小豬，指尖輕輕在小豬的眉眼間摩挲：“挺可愛。是在丹陽剛收到的？”
“嗯。”
周葉将小豬還給紀歲安，繼續說：“今日我請到了萬福樓的廚子，在丹陽頗為有名，你想試試嗎？”
“當然。”紀歲安揚笑，放回小豬，出門與周葉并肩而行，“正好我也有事與你說。明日我要随方子顯南下，過些日再同去東華頂，我們……就東華頂再見吧。”
這是在趕他？周葉不經意露出一抹苦笑：“我來丹陽也隻是代師尊參加石心會，石心會結束，我自然該走了。”
如今血咒符雖已為周葉證清白，但紀歲安心裡總覺不安，還想去南雁城看看，況且，凡朝事情繁雜，她無暇顧忌周葉，此行南下也會有危險，周葉還是回去待在宗門或是他師尊身旁安全些。
思及至此，紀歲安解下腰間平安符：“這個先借給你。”
“嗯？這是你的随身物件，給我怕是不好。”周葉倒是被紀歲安此舉弄得糊塗，前些日不是在懷疑他嗎？莫非……
他右手食指不禁與大拇指相摩挲起來，指尖血……這是打消了内心的懷疑？
紀歲安卻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小小的存在知道的人甚少，連這時候的周葉，也不知道。她将平安符給他，也是想着有了小小的看護，别叫鬼王有了可乘之機，算是個保障。
“你便拿着罷，東華頂見時再還給我。”
紀歲安如此主動，周葉自然是難在推辭，便笑着接下，答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