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小打着一把紅色的傘，漂浮空中，在紀歲安視線投過來的一瞬間便連忙搖頭：“是他自己發現的，我都跟他說了，小主人是怕他遇到危險。”

“……對，周小葉，我是怕你遇見危險，給你派個小護衛。”紀歲安眨眨眼，顯得有些心虛。

“可今日，遇見危險的是誰？”周葉輕笑反問，取出平安結，交還給紀歲安，“我才知，紀師妹竟豢養了鬼靈？”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周葉叫“紀師妹”三個字時，顯得有些刻意。

“小小，是我一位故人托我照看的。”

“故人？”

“是兒時的朋友，不過已經很久沒見過了，許是已經離開雲山了。”

紀歲安看着他肩上的傷，上前扶住了他，道：“我們還是先回儋南城吧，處理一下傷口。”

話罷，她扔下一個火訣，将左淩雲的屍身就地焚毀。

*

丹陽。

“方子廣！你沒死？”方子瓊看着眼前人，滿臉驚愕。

“許潇潇！”已經被方子顯捆住的董毅中看清方子廣身後來的人，怒喊一聲，“你就是這麼辦事的！？還不來給我松綁！”

方子顯覺得好笑，用劍鞘戳了一下董毅中：“求人要有個求人的樣子，不懂？”

許潇潇滿臉冷肅，抱着劍徑直走到方子衿身側，連一個眼神也沒給被押跪着的董毅中，隻冷聲道：“這位道友，難道忘了，我已經被逐出師門了？”

“賤人！師父真是白養你了！”

一道光影閃入此殿，來人正是雲山在丹陽據點的弟子唐小雙，她先向方子顯抱拳一禮：“師叔，洛書門藏在丹陽的人，皆已被三宗據點的弟子拿下。”

董毅中聞言，勃然大怒：“你們憑什麼抓我們！？怎麼？真以為你們三大宗就是東洲之主了！？”

唐小雙輕笑：“誰讓你們以修士之能霍亂凡朝？”

董毅中還想反駁，卻被方子顯下了一道禁言術，他隻能咬牙怒目，氣得紅了脖子。

饒是經曆了如此一場霍亂，熙帝仍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他看着方子顯，一副欣慰的樣子：“子顯，做得不錯。”

說實話，連他，也未料到今日這般的局面，他知道左淩雲是方子瓊舉薦而來，卻沒想到左淩雲會這樣涉險幫方子瓊，此時，他再一次慶幸自己與紀正明的交易，才能換來三大宗在丹陽的坐鎮。

方子顯躬身一禮：“多虧了長姐的提醒。”

方子衿微怔，看向方子顯，卻沒有多說什麼，她轉而看向獨立一旁的方子瓊：“叛軍已被八弟帶回來的人拿下，方子瓊，你敗了。”

敗得徹底……方子瓊手中的劍砰地一聲落地，在場的人，誰也沒說話，隻看着方子衿向着失魂落魄的方子瓊走去。她那雙如秋波潋滟的眼，對上了方子瓊那雙死寂的眼，片刻後，她彎腰撿起那柄長劍。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看着方子衿的動作，有人露出不忍，有人露出憤恨，還有人，眼中露出些許期待。

“你自己來吧。”最終，方子衿遞出了手裡的劍。

熙帝眼中的期待落了空，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方子衿的處理。

方子瓊耷拉着眼，看了一眼那把劍，随即又擡眼，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姐姐，你送我一程吧。”

方子衿沉默半晌，她擡頭與方子瓊對視，突然回想起無數個從前他看自己時的眼神，都是像小狗一樣滿含期待，而從沒有這樣的絕望。

“皇長姐……”方子廣對方子瓊雖恨，卻不忍看見二人如此局面，想要為方子衿解圍。

“子廣，讓他們自己解決。”熙帝厲聲道。

在場誰不知，方子瓊是方子衿一手養大的狼。

方子瓊握住方子衿的手，将劍帶到自己的脖頸，方子衿握劍的手緊了緊，兩眼一閉，下一刻，溫熱的液體濺了她半張臉，刺鼻的血腥味湧入鼻腔，叫她久久未能睜眼，隻聽着身前人倒地的聲響。

熙帝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三皇子方子瓊意圖造反，長公主、八皇子、十皇子護駕有功……”

“父皇。”方子衿打斷了熙帝，她慢慢轉身，睜開雙眼，握着粘血的劍，一步一步，走向熙帝。

林公公似有所感，先一步擋在熙帝面前：“殿下，您……您……”

方子顯亦是面露詫異：“長姐，你……”

“方子顯，既然要走，就别多管閑事。”

方子顯終是閉了嘴，又轉頭看向方子廣。

方子廣則神色如常，似是早便知曉如此局面。

想起之前方子衿對他說的話，方子顯想：是想逼父皇退位，讓八皇兄登基嗎？

“父皇，您為兒臣選的路，兒臣走過了，如今兒臣也為父皇選了一條路。”方子衿擡手，劍指熙帝身前的林公公，眼睛卻是與熙帝對峙，“父皇，該退位了。”

熙帝顯得有些錯愕，他看着方子衿，又看向方子廣：“子瓊一死，朕便隻有子廣與子顯了，你又何必如此。”

隻有子廣和子顯……方子衿輕笑一聲：“兒臣為父皇選的路，隻有一個選擇。”

她一手執劍，一手擡起攤開，許潇潇便為她奉上了一紙诏書。她遞給林公公，林公公接過，看了一眼，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雙手呈給了熙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