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樣子哪裡像沒事？”紀歲安焦灼極了。

周葉卻不再言語，隻緊緊抓着紀歲安的手腕，片刻後，握住她的手：“别去，我真的沒事，我隻是……我想好好看看你，長生。”

這一次，與水月石的觸碰，喚醒了他上一世的記憶。

紀歲安是紀正明最重要的人，那他就要讓紀歲安看清紀正明的真面目，他要讓紀正明親眼看到為之付出一切的親女兒厭惡他的樣子。

他計劃了很多，卻在紀歲安向他求親的一瞬間，放棄了原本的打算。

真相是很痛苦的。

他想，或是說，他們想，殺掉紀正明，将紀歲安帶回死生界去就好了。

可是紀歲安死在了他們的手裡，那一刻，他們後悔了，他們用自己的修為，強行開啟水月石，換來了這一次的重新開始。

也許，紀歲安才是那個傳說中的有緣人，所以紀歲安什麼都記得，可他不僅失去了一部分修為，還失了憶，直至今日才想起來。

紀歲安見他疼得眼眶通紅，心中不禁疼惜起來，早将此前的懷疑抛之腦後了：“你是不是很疼？我渡靈力給你好不好？會好些的！”

說着，紀歲安當真和他掌貼掌，渡起了靈力。

周葉沒有拒絕，隻靜靜看着她擔憂的神情。

他做周葉已經做了好幾年，周葉有好看的皮囊，有卓絕的天賦，卻是一個将死之人，并沒有什麼朋友。他承認，他是有意接近紀歲安的，卻不是以那種目的接近紀歲安。

他隻是想交個朋友，以朋友的身份指引她去到那裡。若是交不上朋友，他自另有辦法也能讓她去那裡，比如，如今鐘風遙的失蹤。他原本隻是想，紀歲安會因此棄掉論劍，過後十有八九會跟着他去找時遠山，等發現鐘風遙和時遠山是在同一個地方，她更會堅定不移地和他向着那裡走去。

她終會知道真相，看到紀正明的真面目。

可如今……周葉有些自嘲似的，輕笑起來。

紀歲安哪怕經曆了那樣一場噩夢，還是選擇相信他？她試探過他之後呢？是怎麼自圓其說的？

定是以為他因病而亡，被鬼王奪了舍吧。

她總是将一個人往好的想，更别說此前在她面前的一直都是他，而非另一個他。

“好些了嗎？”紀歲安溫聲。

“嗯。”周葉起身，“謝謝長生。”

長生是紀歲安的小字，她曾無數次聽周葉喚過，卻不是在這一世。

她一時靜默，良久，見周葉似乎真的無事，才道：“方才，是元一丹的原因嗎？”

周葉頓了一下，點點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找你師兄？”

“明日，蕭師姐已經到了西洲。”

難怪這麼急着吃了元一丹，紀歲安又問：“你和那位師兄關系很好麼？從前沒聽你提過。”

周葉搖搖頭，道：“那是……師尊的大弟子，我的嫡親師兄，隻不過……他拜了個二師父，師尊一直說着要把他逐出師門。”

他垂眸，又說：“我與他不熟的，隻是我想着，若有一天我離開了，師尊他老人家，還得有個人陪着，我想緩和一下他們的關系，可是師兄一直在外曆練，然後就失聯了，連論劍也未參與。”

“天下之大，總會有辦法治好你的。”

周葉隻笑了笑，又說：“昨日那件事……”

紀歲安問：“我的記憶被我爹封住了，是嗎？”

周葉早知紀歲安會從殷小小那裡猜出來：“我也不知是不是紀掌門所為。”

“那你有辦法把封印破開嗎？”

“做你該做的，幫她解開！”腦海中，另一個聲音催促着周葉，“上一世你放過了她，換來一個那樣的結局還不夠嗎？葉一舟，解開她的封印！”

周葉張張嘴，答：“抱歉，我不能。”

他看着紀歲安的眼睛，十分認真：“此封印之強大，非大修為者不可解。”

“沒關系的。”紀歲安歎了口氣，“我爹，總歸不會害我。”

“可惡！你忘了我們的仇恨了嗎！？”周葉的腦海中傳來一陣陣罵聲，随即，他感到體内的力量洶湧澎湃，劇烈的頭疼如潮水一般湧來。

他盡量垂下頭，不動聲色的外表下，緊緊咬牙：“長生，你先回去吧……我休息一會兒，去找我師兄的事情，你回去與紀掌門商量一下。”

紀歲安心裡面還想着其他的事情，此時并未注意到周葉的變化，聽他一說，也覺得要和紀正明說一聲，便應聲離去了。

“你要做什麼！”

“讓我出來，我現在就要去殺了紀正明！”

“葉一舟！”

“葉一舟！你還記得你也是葉一舟嗎？你還記得我們仇我們的恨！你還記得我們經曆過的那些嗎！？”

周葉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癱在床上，素白的手胡亂抓着，額頭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他右眼，不斷閃爍着血色，他咬牙苦撐着，怒聲道：“回去！快回去！我們約好的，人間是我的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