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釘死在天幕上的星子閃爍着疏離的光。
遊客散去,山林撕破了白日溫和的假面,露出古怪陰沉的嘴臉。
溫若捷吊着威亞站在望仙台邊,這場夜跳高台拍了兩小時還沒過,她的臉上已經露出了明顯的疲色。
夜晚的公主陵說不出的陰沉。
大燈從四面八方照來,聚焦之處仿若白晝,但燈光之外便好像成了無主之地——扭曲的樹枝在山風中搖曳抖動着,仿佛從霧藍天幕中探出無數雙向她襲來的漆黑利爪。
溫若捷格外地不安。
這種狀态使得平時一條過的戲NG了幾十遍都還不盡人意。
張淮皺眉:“若捷先下來,‘玄冥’上。”
溫若捷勉強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抱歉張導,我調整一下狀态。”
說着,武行的人就操縱着設備,将她緩緩從高台上“吊”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股不安感幹擾到了視覺,溫若捷在雙腳懸空的一刹那,看見腳下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掙紮。
她微微虛起眼睛,想仔細辨認清楚,而下一秒,眼前景象帶來的沖擊使得顱内響起一陣嗡鳴。
那是……焦黑灰敗的,皮膚遍布溝壑的“人群”,它們像柴草一樣被緊緊擠成一捆,四肢幹瘦枯朽,仰面朝她無聲地呐喊。
溫若捷大腦宕機了一秒。
她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地獄,那麼一定就是這個樣子……
“啊!!!”
她不可遏制地閉眼尖叫起來,雙手撲騰,想要抓住一根可靠結實的繩索,好讓自己遠離那片地獄。
“怎麼了?”張淮以為是威亞故障,拿出對講機:“武行的去看下機器,現場拿個梯子去墊腳。”
溫若捷恐懼到失态:“把我拉上去!下面有東西!”
張淮心裡咯噔了一下,仰頭看過去,半天沒說話。
尹川剛調整好台上站位,低頭笑道:“若捷,下面是美術的置景啊,你别怕!”
溫若捷這才小心翼翼睜開眼,發現下面果然隻是普通的枯木裝飾。
她心有餘悸地落地:“我剛剛真的看到了!有好多被燒焦的人……他們想伸手,把我也拽下去。”
尹川忍俊不禁:“若捷,前兩天回放那事不是查清楚了嘛,是設備問題,你别自己吓自己。”
那條拍到溫若捷詭異微笑的片子後面就打不開了,重啟後又恢複正常,似乎隻是在某個角度花屏了,看上去才那麼驚悚而已。
張淮沉默了一下:“B組進度怎麼樣?要不今天先到這裡。”
旁邊助理皺眉:“信号很差,一直聯系不上林導他們。”
尹川悄然腹诽,心想明明就是溫若捷膽小看花眼,至于這樣如臨大敵嗎?
他也不是沒拍過恐怖片,什麼片場靈異事件,都是宣發組的噱頭罷了。
接下來是拍玄冥從天而降救公主的鏡頭,尹川被緩緩懸吊到了屋檐上。
腳尖觸及到屋脊瓦片,在等導演喊開始時,他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發現這屋頂竟是回字形。
高台四周都是封死的假門扇,内部根本進不去,也沒人知道裡邊是什麼樣子——反正劇本隻用拍攝外景,也就無所謂了。
不過當尹川站到高處,他才發現這個回字形屋頂中間是塌陷下去的,形成了一個逼仄窄小的四方天井。
他饒有興緻地看向天井中間,模模糊糊辨認出庭中有一方黑色長方體,可能是廢棄的桌子什麼的。
燈光師在調整大燈的位置,有一瞬間,将光反射到了天井之中。
就在這麼極其短暫的一兩秒,尹川的笑意凝結在唇邊。
他發現,那裡面并不是什麼黑色大長桌子。
那是一口停在正中間的,一頭高一頭低的漆黑木棺。
心髒在胸腔劇烈撲騰起來,尹川喉中發出短促的一聲嗥叫,差點身體一歪,從屋檐滾下去。
“棺材!這裡邊有口棺材!”他沖着張淮的方向大喊。
連平時穩重靠譜的尹川都突然失态。
現場的李岚也吓到了,她重複着:“怎麼會呢,是之前沒撤掉的道具吧?”
恐慌極易傳染,她突然開始後悔把那張太清宮的名片丢了!
張淮一改往日沉着鎮定的模樣,不停拿袖子揩去鼻頭沁出的冷汗。
他讓人把尹川放下來,果斷結束了今日拍攝,各部門收工回酒店,一切明日再議。
大家都開始收拾設備,準備坐車離開。
雖說是提前下班,但每個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幾分擔憂——剛剛溫若捷和尹川的反應太奇怪了,一個說看見了燒死鬼,一個說看見了棺材,張導還遲遲聯系不上林導他們……
靠,不會真的有靈異事件吧!
李岚也坐上車,一路上是漆黑的荒野山林,連遠光燈都照不穿這層濃厚到仿佛擁有實體的黑暗,隻能保持腳下一尺見方的光亮,緩緩前行。
很快地,他們逐漸發現了更加不對勁的事情。
“喂!你們看前面!是望仙台啊?”
“怎麼、怎麼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