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蒙摸摸胸口,無奈地瞪他一眼:“其實我也是後面才發現這件事。”
當時,他去了正式員工辦公區撈人,那裡本來有一塊特别大的顯示屏,會無間斷播放加深認知錯誤的畫面與聲音,好在破了個大洞,洗腦程度斷崖式下跌。
但他仔細辨認就會發現,屏幕上,正常人所能理解的部分圖片裡,關于“紅色”與“黑色”一直在反複調換。
比如黑色朝陽,紅色夜空……
“所以,你們一直在潛移默化改變着對黑與紅的認知,當時的電梯,在我看來是黑色,但對于靈力低微的你們來說,就是紅色的。”
所以,電梯可以是【任何顔色】。
小魚恍然:“原來是這樣……”
孫傑忽然探頭看向阮蒙身後:“哥,這就是你要帶出去的人?他不會死了吧?”
阮蒙煩躁地摳了摳腦門:“死得不能再死了。”
說起這個他就來氣,活着的尾款可比這高三十倍。但唯一慶幸的是品相還算完整,不用縫這縫那的。
他掏出個打火機,喀嚓一聲,在那屍體面前擦出火苗,轉瞬間,對方漆黑凹陷的兩個眼眶裡便殷殷亮起綠光,恍若兩隻鬼火燈籠。
“走吧,落葉歸根了。”
話音剛落,那面色青灰的屍體就自個兒爬了起來,站軍姿似的筆挺,跟着阮蒙踢正步往外走。
“你們呢?”他回頭問其他人:“我認識個做心理疏導的機構,需要的話,報我名字打七折。”
其實不去也成,反正等他在APP上報後,異管局也會尋訪當事人。
孫傑被這麼一提醒,才開始惋惜他那剛買不久的手機:“還想回去剪片子,都忘了手機沒了,唉。”
一秒不到,又振作起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等會吃個火鍋獎勵自己。”
張姐推了推眼鏡:“我在蘭港新區做律師,各位也算生死之交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聯系我。”
“我看不如大家晚上一塊兒去吃火鍋吧?”
“好啊!阮哥你來不?”
“你們去吧,哥這還一屍體呢,不方便。”
主要怕串味兒。
走出銀杏大廈後,阮蒙低下頭,看了看手裡那根偷偷撿回的舊拖把。
他搗騰了兩下,嘀咕:“不會是啥法器吧?瞧着挺厲害。”
算了,搞不懂。
回頭找個冤大頭賣了,呵呵。
……
高踞雲端的落地窗将蘭港夜色一網打盡。
烏金陶瓷長桌上酒瓶林立,瓶身微醺的反光與窗外霓虹糾纏迷離。
女人靠在真皮椅背上,手裡拿着一張年代久遠的黑白照片。
她大概三四十的年紀,留着落肩直發,劉海随性地往後抓,露出光潔前額和上挑的眉峰,嘴角倨傲地撇着,掐出一道極有辨識度的法令紋。
“14樓的陣心毀了,”她傾身,手肘支在桌面,将那枚照片随意丢開:“叫人去收拾收拾,順便找财務申請點修繕費。”
“好。”
窗邊有個極淺的鬼影,隐約看出是個穿白襯衫的男青年,而從他脖子上的符印來看,很明顯,他是宋玉渠的役鬼。
鬼青年說:“從之前聽将采集回的消息看,明知道14樓困不住‘她’,為什麼還要浪費一張無字符,不可惜嗎?”
宋玉渠笑了笑:“眼見才能為實,14樓的陣我早就膩了,毀就毀了吧。”
“無字符是趙家的東西,”鬼青年低低歎了口氣:“别和他們明面上過不去。”
“趙辛算什麼東西,沒他媽一半膽量,”宋玉渠神色桀骜,交叉十指置于桌面,目光泛着冷意:“四判官不在,三喜門我說了算。”
“就知道你會這樣,”鬼青年嘀咕:“還好我早有準備。”
他提前在朱盟論壇發了帖,引人接單進入14樓,這樣最遲明早,異管局就會來人打掃,到時候把鍋推給有關部門,料想趙家也不會拿這個說事。
宋玉渠勾唇:“有你真好。”
鬼青年:“少來。”
緊閉的雙扇門驟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破開,強勁低壓使得旁邊一排酒櫃應聲栽倒,發出令人揪心的碎裂聲。
名貴的酒液混淆為一灘琥珀色液體,尖銳的玻璃渣子則點綴其中。
龍竹站在中間,目光熠熠地盯着宋玉渠。
“龍小姐,歡迎來三喜門做客,”宋玉渠緩緩站起身,風度翩翩沖她擡起一隻手:“希望這個樓層沒有太難找。”
龍竹首先看向桌上的銘牌:行政總監,宋玉渠。
這次可算找對了!
她走過去,直奔主題:“四判官在哪?”
孟裁雲曾說過,三死門真正的底牌是那四隻大鬼,而“魈”,就在他們其中之一。
宋玉渠挑眉,不疾不徐開口:“我以為,你會先問我,為什麼邀請你過來。”
半晌,她投降似的歎了口氣,指尖摁着那枚照片推過去:“看看,是不是很眼熟?”
舊照中站着兩對夫婦,一方旗袍長衫,一方西裝長褲,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氛圍,在這黑白畫面裡沉默碰撞着。
而旗袍女人的旁邊,有一個瘦弱幹枯的女孩,她似乎沒有合照的概念,在閃光的瞬間,她還漫不經心往旁邊瞧,故而隻留下一張側臉。
照片背後有一段龍飛鳳舞的褪色墨字。
【陳榮清、張豔芳,白懷瑾、宋祯,攝于1922年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