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間,一記鼓聲響起,伴随着歡快的調子,喜樂如未曾中斷過一般續上,弦音繞梁不絕。
那鎮上來的戲班子四人,正散漫往此處行來。
“大夥兒别管了,先把這惡鬼殺死再說!”有人振臂一呼。
仗着人多勢衆,他們揮着鋒利的武器一擁而上,刀刃割破了皮膚,捅穿了心髒,卻好似不足以令人洩憤,他們又切斷了她的四肢和頭顱,如此才能保證惡鬼再不能轉生。
殘骸散落在鮮紅血漿中,卻沒人為此感到害怕,反而慶幸自己殺死了惡鬼。
正當威脅解除,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幾簇紅線從四方飛來,釘入了女孩屍首中,飛針走線,串連縫合,須臾,她在人們駭然的目光中,竟“起死回生”。
戲班子裡的沖天辮收回袖中紅線,咧起嘴拍手傻樂:“魚肚白,磨刀快!魚肚剖開财神來!好玩好玩!”
為首的村夫頭皮一陣發麻,往後退半步。
“跑!跑!!”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村人們一下子沒了底氣,扔下農具慌忙逃竄。
四個遊伶各占一方,堵死了生路。
三弦郎支着腮翹着腳,笑盈盈坐在高處:“關門——”
“——迎财神!”
刹那間,被“惡鬼附身”的女孩重新睜開了雙眼,手一擡,地上的殺魚刀便收入掌中。
天色暗了下去。
陡然間,落了一場血雨。
……
孟裁雲三人醒來的時候,香塔才燃到三分之一的位置。
相當于外界時間的兩分鐘。
褚英仍沉浸在那個怪異恐怖的舊時代慘劇中,馮嘉已然和孟裁雲相視一眼。
這魚尾村……竟然和四判官有牽扯。
那可不是她們能對付的東西。
馮嘉皺眉:“三死門有‘黑白文武’四财神,除了文财神是人,其餘似乎都是鬼——這個回憶畫面裡的女孩子,究竟是哪一個财神?”
孟裁雲沉默一下:“根據這個排序,最好别是黑财神。”
“我小的時候,白财神趙祓就已經死了,”馮嘉揣測:“可能是黑或者武其中一個。”
趙祓是三死門當今明面上話事人趙辛的母親。
其人惡名遠播,也因當過白财神,法器上刻着“生殺予奪”四字,才得了“無常鬼”的诨号。
她死後,白财神位置空懸,也不知道如今有沒有替補。
反正有也不可能是她那個貪生怕死的大兒子。
孟裁雲沉吟:“剛剛你有沒有覺得,太奶給看的畫面裡,有個人很是眼熟?”
馮嘉經這麼提醒,也豁然開朗:“這麼一說……那個廟祝?”
剛剛畫面裡,女孩的父親,赫然就是年輕版的老廟祝。
“但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把自家屋子改成小廟,到底供的哪家邪神?”
“神……”孟裁雲似乎抓住了點兒什麼:“神像!對了,是神像!”
她恍然大悟,也不顧躲藏了,掀開地窖門鑽出去就要去驗證自己的猜測。
外頭,老廟祝的無頭屍仍僵硬地跪在原地。
趁四下無人追來,孟裁雲拿腰間拂塵一掃,眼前幻象有過一瞬間的蕩漾,老君像冷不丁變成個懷抱襁褓的詭異女人!
這是回憶畫面裡,那個死在女兒殺魚刀下的母親。
咔哒、咔哒。
門外,有人走了進來。
孟裁雲屏息回頭,隻見那來者,便是剛剛還存在于回憶幻象中的女孩。
她梳着雙馬尾,杏眼圓潤,懵懂又乖順。
前提是,忽略她左手提着的那隻頭顱。
孟裁雲心裡一涼。
“見我者死”——是黑白文武之首的黑财神!
點兒真背!
女孩右手仍舊握着那把殺魚刀,刀刃血槽裡殘餘着赤色。
“你是誰?”她轉了轉手裡刀子:“為什麼會在我家。”
孟裁雲大着膽子指向那無頭屍:“這個人,你不是已經殺過他一次了嗎?”
黑财神反倒愣了一下:“是啊。”
她低下頭,像也在為了這個問題費解:“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活了。”
二人談話間隙,馮嘉帶着褚英悄悄爬出來,孟裁雲将手背在身後,悄悄給她們打手勢,讓她們溜出去叫支援。
光一個财神就難對付了,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冒出一個判官。
那四個,個頂個的乖僻。
孟裁雲祈禱自己運氣不要差到這種地步。
黑财神反應過來:“你不會是在故意岔開話題吧?”
孟裁雲:“……”
财神腦子也轉不過彎啊。
黑财神忽然皺起眉,把頭顱扔一邊,仔細打量起孟裁雲:“你有點面熟。”
“呵呵,是嗎,”孟裁雲強笑:“我大衆臉。”
“對了,”黑财神福至心靈:“你就是孟裁雲!”
說着,她擡手冷不丁将一枚符箓打過來:“有人讓我送個禮物給你。”
孟裁雲早有防備,一個後跳躲掉,誰知那符箓竟能追蹤靈力,拐個彎就貼到了她身上。
與此同時,黑财神擲出手中殺魚刀,銀光如箭,朝孟裁雲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