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齋前的青石小徑上落滿枯葉,踩上去發出細碎的聲響。
龍竹蹲在石階上,百無聊賴地撥弄着一叢野菊,汁液染在指尖,有淡淡的苦香。
白鶴也垂眸看她:“要走了?”
龍竹仰起臉,夕陽将她的瞳孔映成琥珀色:“嗯,之前答應過人,要幫她忙。”
白鶴也見她神色純然,怕是對朱盟那些暗藏的彎彎繞繞一概不知,他笑了一下:“青城山演武會真三年一回,玄門優秀後輩都會參加,還有朱盟五嶽入席點評。”
他意有所指:“你不怕被他們看出來?”
“看出什麼?”龍竹揣摩了一下對方話中含意,頃刻恍然:“你是擔心我被他們找麻煩?”
白鶴也話音一頓:“倒也不是擔心……”
“的确是挺麻煩的,”龍竹嘟囔:“不過已經答應了别人,我不能爽約。”
她忽然想到什麼:“你不去?”
龍竹雖然對玄門勢力的分布并不熱衷于心,但她也深知實力為尊的道理。以她的衡量标準,白鶴也是強于大部分她見過的玄門高功的。
那麼,朱盟五嶽中,合該有他一席之地才對。
“有王前輩壓陣,沒我什麼事,”白鶴也嗓音平淡,表情并無波瀾:“我出遠門不便,可以在家看直播。”
龍竹倒是忘記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
她讪讪摸了摸後腦勺:“還有直播哪?”
白鶴也耐心介紹道:“這也算是朱盟盛事,每次都是青城觀自己人負責,器材也是經過煉器師炮制過的,通過靈力轉播,隻有玄門中人可以通過電視調頻看到畫面。”
龍竹:“哇。”
沒聽太懂。
“今年或許更熱鬧,”白鶴也瞥眼就知道對方假裝聽懂,笑了笑:“演武會在後山道場舉行,前山鎮上這段時間和文旅局合辦了廟會,遊客比往年更多,你如果得閑,可以去一家叫‘此間’的民宿。”
龍竹聽得雲裡霧裡。
“那家民宿老闆同我切磋過制香之道,地址你記住了嗎?”
白鶴也言簡意赅指出重點。
龍竹眼神變了幾變,肅然道:“記住了。”
白鶴也見她站起來,沉默半晌,忽然開口:“那枚戒指,你不準備說點什麼?”
龍竹愣了一下,看向手上那枚被自己遺忘已久的木戒指:“啊……你看出來了?”
“三才戒,難得的法器,”白鶴也彎了彎唇角,神色疏淡:“很難刻意忽略。”
龍竹轉了轉指腹上的戒指:“彈三弦的說,這東西有用處,想讓我拿走長豐觀的寶貝。”
白鶴也思忖片刻,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人七?”
“算了,以後再說吧。”龍竹微不可見瞥他一眼。
白鶴也訝然:“三才戒一旦催動,便号稱‘大有乾坤’,能任意吸納蘊含靈氣之物,但也會對使用人造成傷害,不過如果是你來用,想必傷害微乎其微。”
他略微傾身,語速都不自覺加快:“你有了它,想奪走一整棟長豐觀都不在話下,你不……動手嗎?”
龍竹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你希望我動手?”
白鶴也怔了怔:“當然不……”
龍竹歎了口氣:“彈三弦的究竟想要什麼我也不知道,但估計就是那本之前被搶來搶去的書吧?你為了它連禁制都肯背,我要是拿走,你豈不是也不想活了?”
她嘀咕:“畢竟你也打不過我。”
白鶴也:“……”
他眉頭跳了跳,很是有雅量地默認了。
“所以,我決定等你死了再說,”龍竹咧開嘴角:“彈三弦的也是鬼,等個幾十年又不會死。”
話是很糙,卻很有一番道理。
至于和人七的交易——反正那也不是唯一的路,成不成還兩說,萬一哪天自個兒就遇上天九了呢?
都活了數不清多久了,也就别計較這百八十年的事了。
兩人在竹齋面前的水潭前站定,微風拂過,碧波逐浪。
白鶴也目光停留在被落葉驚起層層漣漪的池面上,聲音輕不可聞:“謝謝。”
龍竹伸了個懶腰,晃悠間,手腕被白鶴也拉住,往後挪了挪。
對方須臾松開手,耳根有些微紅:“别靠太近,寒氣砭骨。”
龍竹茫然看着他,撓撓頭:“我是鬼啊……”
但還是往後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