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尋常就愛吃那攤子的烙餅,一來二去也跟旁邊簪花的紀芳算是熟識,“喲喲喲,攀上璇靈宗的人了?”
這話問得陰陽怪氣,紀芳聽了卻還能笑臉相迎,“吳大廚,餅吃好了?可要買支簪花?”
“你的東西我可用不起,貴着呢。”吳大嗓門搖了搖頭,卻又湊了過來,擠在攤子前面,“賣給這些修士正好,她們有錢。”
紀芳隻笑,吳大嗓門卻還不依不饒,“她們可知你叫紀蕪啊?興許報了名字,能多待見你幾分,也不會連個外門也蹭不上了。”
“你......你不必戳人痛處。”東方淺遙很少見人這樣當着面說話不客氣的,頗替紀芳尴尬。
“沒關系,客人。”紀芳搖了搖頭。
她确實本名紀蕪,寄托的也确是飛升得道的美好願望。
但她并非真的連璇靈宗的外門都輪不上。
“其實我通過外門考核了,隻是我沒堅持下來。”紀芳歎了口氣,表情卻還是淺淺帶笑,“我隻是在器物上通些門道而已,小時侯撥弄玩具被大人們發現了這點天賦,她們說這是可修仙道的好兆頭。”
紀芳自小比同齡人聰明一些,也通靈巧,長輩将她送到鎮外的山上看過,亦被證實是塊當修士的料子。
但紀芳的母親不滿足于她隻在小宗派裡修習,便說長大一些送來璇靈宗試試。
“家裡窮,我一個人來的,沒選上内門弟子,但能作為外門留下來,我也很高興的,隻是外門修煉太辛苦了。”
紀芳有些天分不錯,但她的對手是各地仙宗門派幾輪選拔出來的佼佼者,莫說是不擅長的靈術了,就是她最喜歡鑽研的那份造器天賦,在這裡也算不得什麼。
“我沒有足夠的錢練習造物,隻能在鎮上打工。”
起初的紀芳還很堅韌,一邊在首飾鋪子裡當學徒,一邊每天到璇靈宗上靈術課,賺到的錢學到的知識,全用在提升器修本領上。
可惜兩頭兼顧實在太難了,她很快便到了一個不得不抉擇的時候。
“我沒往下學,到底還是放棄了。”也是那個時候,紀芳同時放棄了紀蕪二字。
但她沒有回家,因為母親送她離開的時候就囑咐過:不必再回。
那會兒紀芳還小,母親也不曾告知緣由,隻是語氣堅定得不容反駁。
于是紀芳放棄外門修行之後,專心學好了打磨首飾的技藝,幾年前就自立門戶在東街有了自己的攤子,賣一些注靈的簪花。
後來家裡人來過一次,卻認定她是一開始就沒選上外門,羞于面對家裡才沒有回去,鬧得滿街都來看她的笑話。
一來二去傳了又傳,紀芳就成了背着師祖名字不自量力的小鄉巴佬,有人同情,有人看輕。
吳大嗓門就不大喜歡她,那烙餅攤主也是,兩個人碰上了總要指着紀芳的攤子陰陽兩句,在夢裡也不消停。
“就是好高骛遠,不夠努力!”吳大嗓門瞥了一眼紀芳攤上的物什,“做的玩意跟你也像,中看不中用。”
“你這些簪花做得很好。”東方淺遙實在聽不下去,“世間又不是隻得修習一種出路,做自己擅長喜歡的事,還能賺錢,多好。”
“是的,客人。”紀芳笑着,“我沒有不開心,客人,相反我很開心,但我為我的開心慚愧。”
“啊?”東方淺遙愣了愣,發現這才是她該搞清楚的部分。
是啊,紀芳她到底在樂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