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兮說罷,又擡起大腦袋拱了拱師祖大人。
她的獸态是個貓沒錯,但又不完全是貓,至少貓不可能比人還高。
貓的虎牙也不會大喇喇地長在外面。
“你做的什麼變幻?”霁霧蹙眉。
她見過冥兮的許多模樣,這夢獸的原态其實是半人半獸,像是這般全然的獸體,隻不過是冥兮用幻術維持的一個拟态。
有時是小貓,有時是大貓,有時黑白,有時又金銀,就連那兩個大牙,也是時有時無,全看心情。
像是今日這個樣子,霁霧也是第一次見。
“主人,快摸快摸,撐不住了,化形好累。”冥兮揚起圓乎乎的貓臉,晃着糯鼓鼓的腮幫子,把大腦袋遞到霁霧手邊。
喉嚨裡還重複着咕噜噜的撒嬌響動,冥兮見霁霧沒有擡手,又委委屈屈地眨了眨足足巴掌大的貓咪眼,直勾勾地望着師祖大人,“冥兮乏了,要霧霧摸摸才有精神。”
“你少唬我,現在化形要做什麼!”霁霧面色冷峻,十分抗拒地退了一步。
果然這逆獸就是半點也縱不得,若是都聽她的,怕是不止紀芳,連東方淺遙都要出不去了。
“化形好看。”冥兮認真回答,“我兩隻腳站累了,換四隻腳才能繼續支撐。”
她說罷又往霁霧身側歪了歪,蓬松的絨毛蹭得霁霧手背發癢,“都怪主人,不肯摸摸冥兮。”
霁霧往回縮了縮手,按在佩劍上嚴詞警告,“是讓你解夢救人,不是玩樂。這些亡魂驚擾不得,你還當街化形,她們隻是尋常百姓,沒見過妖,哪裡受得住。”
何況這些街坊才剛被念妖拆食,冷不丁地又看到尖牙,怎麼可能穩下情緒?
“我就是為了吓唬她們啊。”冥兮理直氣壯,“主人,紀芳已經是離魂的狀态,她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你也察覺到了不是嗎?”
是魇魔嘛,也就是那個叫朱白的璇靈宗弟子。
“霧霧不就是想找到她麼,她現在躲在這個夢裡,約莫是想等紀芳消亡之後奪下夢境成為夢主,但是冥兮不明白為什麼。”
她懂夢魇,卻不懂魇魔心事。
紀芳一開始出聲并不是在笑,而是說了“榜樣”二字,是與喜樂完全無關的兩個字。
而原本嘗不出糖果味道的冥兮,後來也吃到了香噴噴的餅。
那時候冥兮就知道紀芳被魇魔侵占了,隻是她不曉得為什麼。
榜樣,紀芳的榜樣,也是朱白的榜樣?
是誰?
那自然是整個修仙界仰望的師祖大人。
那精怪意在霁霧,怨起多半也是因為霁霧,這在璇靈宗這種地方實在太尋常了。
哪個修士身上不像紀芳一樣,背負着家人的期望,視霁霧師祖作人生向導,從小到大的努力就是為了成為另一個霁霧呢。
紀芳一個外門都有不錯的造器天賦,何況是像朱白這樣的内門,她定是費勁了心思修行,卻遲遲不能突破。
亦或說朱白不是她,朱白是“她們”。
魇魔是許許多多執拗的不甘團聚而成的怪物,她是千百個璇靈宗夜裡無法安眠的惡夢。
興許世間真有朱白,也可能根本沒有,但世間不缺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