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觑了一眼神色灰暗的顧良遠,又估算了一下自己遇到王慶時的時間,松墨雖知顧良遠的不樂意,但還是不得不小聲催促了一句,以他們五爺在老爺心中的形象和地位,去得太晚也是會挨揍的。
“早晚都是個死字,走吧。”
長吸了一口氣之後,顧良遠強挺起胸膛向院外走去,凜冽的寒風漫卷起他青色的發帶,和新落下的雪花交纏在一起,硬生生讓被江娘子抱在懷中透過窗戶目送他離去的顧謹安看出一股子悲壯的氣息。
至于嗎?
知道的是受老子的傳喚前去拜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荊轲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呢。
“安兒,你爹爹護着咱娘倆兒不容易,以後可不能再這樣對他了。”
就在顧謹安暗自吐槽之時,江娘子略帶愁緒的聲音卻自他頭頂響起。
“啊!”
擡首看了看滿臉憂慮的娘親,本就不打算和父親奮戰到底的顧謹安十分愉快的答應了,還不忘用自己胖胖的小手摸摸江娘子的臉頰,似是在為她驅走憂愁。
“咱們安兒真乖。”
接收到兒子安慰的江娘子握住他的小手親了一下,溫熱的觸感和哄小孩子的語氣讓顧謹安的腦子瞬間宕機,這才意識到剛剛的自己又被幼稚體附體了。
不想面對現實的他隻得面無表情的做鹹魚狀,但江娘子慰藉的輕笑聲和婢女們的打趣聲不斷回蕩在他的耳邊,尴尬的他隻得小小打了個哈欠準備裝睡,沒想到居然就真的這樣睡過去了。
意識再次回籠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處一架黑漆漆的馬車之中,耳邊隐隐有嘈雜的聲嚣,要不是擡頭看到孫娘子熟悉的臉,他險些以為自己再次穿越了。
隻是孫娘子此刻正魂不守舍的看着車簾那一側,并沒有發現懷中的孩童睜開了眼睛。
剛睡醒的腦袋還有些混沌,并聽不清車外的喧嚣聲在說些什麼,但寒風呼嘯過長夜的聲音卻異常的清晰,讓他忍不住回想起過往看過的驚悚片場景。
他該不會是被拐賣了吧?
這個可笑的念頭剛剛浮起,就被他迅速搖頭打散了。
就算他家質樸得像個農家大院,卻也不可忽視的處在本縣縣丞的私宅之中,要是他在家裡都能被拐賣的話,隻能說明蘭溪縣的治安沒救了,更别說他還有一個皇室宗親的身份,雖然隻是邊角料的存在,但拐子倒也不用這麼拼命。
“哥兒醒了?”
感受到懷中的動靜,一直盯着車簾發呆的孫娘子才如夢方醒的低頭查看,見顧謹安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露出安撫的笑容,隻随意用手裹了裹包着他的小被子,就又擡頭繼續盯着車簾。
到底是怎麼了?
看着明顯不對勁的孫娘子,顧謹安心中浮起了大大的疑惑。
就在這時,車外原本朦胧的喧嚣聲突然大了起來,有人群正向馬車處快速靠近了過來,在雜亂的聲音中,顧謹安精準的捕捉到了一個聽起來有幾分熟悉的男聲正吩咐着什麼。
在他還在回想這人的聲音是在哪裡聽過之時,孫娘子已迫不及待的起身掀開了車簾,刹那間寒風卷着雪花就灌了進來,還未來得及擡頭看清車外的景象,就被突來的涼意激得打了兩個噴嚏。
“你這婦人好不知事,怎能抱着哥兒到這風口上來。”
因顧謹安的兩個噴嚏異常響亮,瞬間就吸引了車外人的目光,看到孫娘子抱着孩子不顧風雪的探出大半個身子來,滿心都系在顧良遠身上的江娘子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隻擡眼呆呆的看向倒是立在她前方不遠處的男子率先出言呵斥道。
看清男子面容的孫娘子吓了一跳,本來因主家落難而浮動不已的心思也急速下沉,當即瑟縮着不敢言語,同時向車内飛快退去,卻不知方才探出身子的動作太大,懷中的顧謹安已脫出包裹的被子大半,她急速後退的時候又撞到了車門的一側,手一松就讓懷中已脫出大半包裹的顧謹安倒栽蔥般的像地面砸去。
“啊——”
“安兒——”
這下除了抓着空被子已經吓傻了的孫娘子,其餘人都發出了或大或小的驚呼聲,江娘子更是瞬間抛開了正被兩個力仆擡着生死不知的顧良遠,向顧謹安跌下的地方飛撲而去。
隻是她離馬車到底還有些許距離,用盡全力的一撲也隻能不甘的跌倒在離車尚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顧謹安在一片驚呼聲中也下意識的閉緊雙眼,馬車到地的距離雖不算高,但也足以送他重入輪回了。
偏偏這時他腦中還不合時宜的劃過一個念頭。
這樣摔死的話能不能重回現代,他真的有點想念能夠自主行動的成人軀體了。
然而随着身體的下墜,預感的疼痛卻沒有到來,有一隻手臂橫空而入,一把拽住了他的左腳,也遏制住了他持續跌落的速度。
緊接着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他再次被人抱在了懷裡,不得不說頭朝上的感覺真是太好了,他也終于可以看清當下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