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嶼淮的笑臉,王子心有顧忌,并未能完全抛棄謹慎。
“為何守衛不準我與族人進入宴廳,敢問,李校事可是出爾反爾?”他雖提高了音量,态度卻十分虔誠地讨教。
李嶼淮掃了一眼謝晗,并未解釋,淡然目光看向王妃牽着的小男孩,道:“這是你的孩子?”
王子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今年幾歲了。”李嶼淮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頂,王妃警惕地看着李嶼淮,唯恐他做出傷害自己和孩子的事,然而,李嶼淮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十分溫柔。
好似剛剛她偷聽到的話隻是一場錯覺。
“六歲了。”小男孩睜着一雙可愛的圓眼,乖乖地看着李嶼淮。
“倒是可愛。”李嶼淮忽而彎下腰,輕而易舉地将小男孩抱上臂彎,“你想不想坐在我的旁邊參加宴會?”
小男孩怕生,竟然大聲說“不想”。
謝晗在一旁看着都替李嶼淮尴尬,李嶼淮卻悠然一笑,循循善誘,“寶貝,你可知,今日膳房為何把糖蒸酥酪藏在宴會廳牆角?”
見孩子搖頭,他以天真的口吻道,“因那酥酪聽見廚師說——‘此物甜掉牙’,吓得連夜逃了!可它腿短跑不遠,咱們現在去捉,還能一人分半碗!”
“好,好。”見孩子點頭,李嶼淮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塊饴糖,“先吃這個,待會兒帶你去後廚找。”
王子剛要發作,他兒子已經脆生生喊了句:“謝謝叔叔!”周圍賓客倒吸一口涼氣——烏瓦爾部的繼承人管夏朝使臣叫叔叔?這要傳回草原還得了?
男孩小臉笑得如同花開,鬧着要進宴會廳找好吃的。
衆人見李嶼淮輕易逗笑了小男孩,都愣住了。
王子心中更是不解,剛剛他明明聽說李嶼淮在背後非議他,又想将他趕出宴會,為何此刻的李嶼淮如此和藹和善?
不等衆人反應,李嶼淮已經直接将小男孩抱進了宴會現場。
入座後,舊部皇室的官員們坐不住了。李嶼淮本該把這一家野蠻人趕出去,但卻熱情地照顧起敵方的幼兒。
和宗主國的大官同桌!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政·治資本!
李嶼淮竟然讓敵方的孩子輕而易舉地搭上了夏朝的關系。
“李校事!”舊部官員拍案而起,“您答應過——”
“我答應什麼了?”李嶼淮撩起眼皮,剛才逗孩子時的溫柔蕩然無存,“是答應讓你們繼續吸百姓的血?還是答應看你們把赈災糧倒賣到黑市?”他指尖在案幾上輕輕一叩,滿座權貴齊刷刷抖了抖。
謝晗抱臂靠在柱子上看戲。李嶼淮這招夠毒——既保住了烏瓦爾部的面子,又當衆揭了西且彌的老底。那幫老東西現在臉綠得跟菜葉子似的。
宴會散場時,王子正點頭哈腰給李嶼淮敬酒,完全忘了自己老婆剛才受的委屈。王妃站在旁邊翻白眼,謝晗都能聽見她磨牙的聲音。
王妃蹙眉道:“李校事給你一點小恩小惠你就接受了?你可别忘了,他下令撤銷了對烏瓦爾部的援助。”
卻見王子一擺手道:“别人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系?反正冬天凍死得都是一群又窮又沒用的族人。”
“還有,你以後不準再随意說李校事的壞話,他現在可是我的恩人。”原來王子隻關心自己的地位提升,并不關心部落會不會被援助。
他斥責着王妃道:“若是我再聽見你敢對李校事不敬,我一定會處罰你。”
王妃震驚地看着王子,心中湧上一陣失望,她突然覺得剛剛李嶼淮說的話并沒有錯,這種陽/痿男人果然沒用……
謝晗同樣這麼認為。
他原本指望王子能給李嶼淮一點教訓,沒想到他三言兩語就被李嶼淮收買,甚至還對李嶼淮忠心耿耿、馬首是瞻。
簡直可恨!
“失望了?”李嶼淮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沒看成我的笑話。”
謝晗瞥見他衣領上沾着的糖漬,突然想起這人抱着孩子哄的模樣,鬼使神差問了句:“你倒是挺會帶孩子。”
“練過。”李嶼淮眸光一暗,“以前有個沒良心的小混蛋,也是這麼喂大的。”
夜風拂過回廊,謝晗莫名心頭一顫。還沒等他琢磨明白這話裡的意思,李嶼淮已經湊得更近:“你要是感興趣,我們可以一起養幾個小孩。”
他聲音溫雅中透着無邊的柔情,混着花園暗香浮動的空氣,輕柔地飄到了謝晗耳中。
“滾!”謝晗一腳踹過去,李嶼淮大笑着躲開。月光下那人眼角笑紋裡盛着細碎的光,竟有幾分少年意氣。
謝晗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這樣對他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