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喬伊沒有下死手，也許是受到求生的意志驅使，科瓦拼盡全力掙紮起身，像一條光滑的泥鳅竄過過道，跌跌撞撞踏入隐在暗處的木質大門。

一陣冷風迎面穿過，随後刺目的白光從四面八方照來，冰冷的金屬門嵌在古典的牆飾之間，幽幽的藍光忽明忽暗地閃爍，仿佛憑空出現的異世界入口。

科瓦愣在原地，喃喃道：“居然真的在這裡……”

身後的大門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趴下，科瓦·莫涅斯！”

科瓦來不及反應，膝蓋便聽話的一軟，整個人直挺挺趴在了冷硬的機械地面上。

電光火石間，幾粒珍珠大小的圓球從喬伊蕾絲袖口滾落，劃出一道淩厲的勁風，向科瓦身後飛去。

濃白的煙霧瞬間充斥整個房間。

不知是誰叫喊了一聲“有麻醉，撤！”，在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中，金屬大門緩緩地合攏。

暫時安全。

喬伊站直身體，目光與隻隔一臂距離的蘭切斯特相觸。

在光線充足的艙内，喬伊終于看清蘭切斯特現在的裝束。黑色的夾克外套下是一件灰色襯衫，武裝束縛帶嚴絲合縫地扣在腰間和胸前，黑色長褲收束在及膝的戰術靴中，一隻手插在夾克的口袋中，顯得幹淨利落。喬伊下意識攥了攥自己鑲着荷葉邊的裙擺——相比之下，他穿得簡直是礙手礙腳，繁瑣又令他難以啟齒。

為了保持所剩無幾的形象，喬伊隻是冷淡地點了下頭，示意蘭切斯特他們配合的不錯。

蘭切斯特垂下眼，長指按下電子屏幕的最後一個按鍵，開口：“出入權限的幹擾不會超過七分鐘，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

“MZ-071對普通軍人的麻醉效果平均時長是五分鐘，他們是流落星際的亡命之徒，時間會更短，”喬伊拔出腿間短刀，毫不猶豫地劃開繁複的裙擺，隻餘一小截不規則的海浪般的裙邊，恰好露出腿環上的武器，做完這些，他擡起頭，蔚藍的眼睛如純淨的琉璃，“蘭切斯特，我對你的任務不感興趣，但現在合作對我們都有好處。”

“我的任務完成了。”

“什麼？”喬伊皺起眉，“這不可能。”

難道他在舞會消失又出現在這裡，不是為了這艘星艦？自由區的确有很多帝國感興趣的東西，但在重要性的優先級上遠不如帝國轄下某顆星球爆發動亂來的嚴重。

蘭切斯特沒有繼續解釋，而是上前握住喬伊的手腕，拉着他往艦體的深處走去：“我現在要做的，是帶你出去。”

“喂喂喂，”科瓦艱難地扶着牆爬起身，“你們不要忽視我啊！”

喬伊腳步一頓。

蘭切斯特察覺到喬伊的遲疑，側過臉，餘光看了一眼一瘸一拐跟上來的科瓦：“擔心他？”

又來了。

這種似有若無的嘲諷。

喬伊當即後悔他提出了合作的邀請，他和蘭切斯特就像相反的兩端，天生合不來。而這些事，愚蠢的偏遠星莽夫蘭切斯特是不會明白的，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礙他的眼，屢次挑戰他的底線。

“你想多了，”喬伊轉了轉被蘭切斯特握住的手腕，從他的手掌中掙脫出來，按在右腿側露出的匕首柄上，不帶感情地陳述事實，“首先，這艘星艦的建造和設計和他的祖先存在一定關聯，其次，他本人随身攜帶了大量違禁品和非法組裝的智能儀器，站在帝國利益的角度，我建議帶上他具備充足的客觀事實和理由，請問蘭切斯特閣下有什麼異議？”

喬伊的聲音在冰冷的機械通道中回蕩。

科瓦低頭看了看已經破了幾個大洞的衣服，痛心控訴：“都漏成這樣了，哪裡還能藏東西？好不容易混進來希望地一次，家底都被你們給掏空了！這衣服還是我花大價錢租來的！”

他憤憤擡頭，而始作俑者喬伊已經消失不見，隻有鞋跟不斷敲擊地面的聲音不絕于耳。

而半路冒出來的黑發男蘭切斯特仍然站在原地，看着喬伊走遠的方向，幾秒後，他轉過頭，冷淡的目光居高臨下地掃過來，科瓦條件反射似的抖了抖，剛起了半個身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五秒。”

蘭切斯特簡短地說了兩個字，不等科瓦反應，就往喬伊離開的方向走去。

所幸和生死有關的事，科瓦的反應力都快得驚人。何況他不久前才經曆過如出一轍的倒計時方式。

或許帝國人都是這種能用兩個字說話就絕不多說第三個字的古怪性格。

他鯉魚打挺般從地闆上彈起，撿起剛才在慌亂中丢到一邊的探測器，一瘸一拐地扶着牆：“等等我，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