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沁跟在她後面,似是猜到了她的意圖,便聽她急忙勸阻道。
“小姐不可。這少年看着戾氣頗重,不如奴婢出去喚兩個力氣大的小厮進來。”
顔夕聽罷也覺得蘭沁說的有理,但擡眼見那少年身上的被褥已經被血色染紅。
不止如此,他胸前墨色的衣襟處,似乎還有液體汩汩流出,想來是因為他太過激動而導緻身上的傷口都崩裂了。
照此情形看來,若再不制止,不止林嬷嬷的手要廢,他的小命怕也保不住。
于是,細思片刻的顔夕終是搖了搖頭:“不必!”
“他似乎傷得極重,府醫怕是能力有限。
你趕緊派兩個人往城外走一趟,去将子惟兄請來。
記住,叫他務必帶上藥箱。”
蘭沁聽得顔夕口中所言時,也注意到了被褥上的大片血迹。
見此便沒好再多說,趕忙點頭應聲出去安排。
蘭沁一走,顔夕也再顧不得避嫌,趕忙走到床前坐下來,拿起床頭的錦帕幫他小心擦拭胸前不斷滲出的血。
隻是顔夕沒想到的是,不管她怎麼努力,那血依舊斷斷續續的往外沁。
顔夕不知方才林嬷嬷她們如何刺激到了他,哪怕此時的他未完全蘇醒,但他怎個人卻始終保持着一種十分急躁的狀态。
顔夕見狀,面上不由露出更加擔憂的神色來。見她看着少年沉了沉心思,索性直接将手中錦帕按壓在他傷口處。
至于她的另一隻手,便直接伸過去,握住了少年白皙卻盡是凸起青筋的另一隻手。
旁邊的阮嬷嬷見狀,驚得輕呼一聲:“小姐小心。”
“無妨!”
顔夕擡頭,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
阮嬷嬷見狀,猶豫着沒敢多說,隻滿心焦灼的在旁邊扶着痛得幾近暈厥的林嬷嬷。
“他的傷勢太過嚴重,若是不趕緊想辦法讓他平靜下來,怕是等不到子惟兄過來,他就要死在這裡了。”
顔夕一邊平靜的與阮嬷嬷如是說,一邊在心頭深思,阿爹雖然心善,但在戰場厮殺多年的他,卻從不會随意撿回一個人來。
顔夕看着眼前人,如此想着。
阿爹此舉,必有别的用意。
若是阿爹尚未回府,這人便死了,怕是會誤了阿爹的大事。
于是,收起話頭的顔夕又騰出一隻手來,拿着絹帕去幫他将額頭上那層細密的汗小心擦去。
柔軟細膩的絲綢輕輕撫過少年好看的臉,帶着少女獨有馨香的絹帕輕輕落在他的額頭上,溫柔的說話聲在耳邊響起,好似柔軟的羽毛輕撫着少年的心。
幫少年擦完汗,顔夕的目光忽的落到他的頸側,便見一塊墨色玉佩安靜的躺在那裡。
顔夕見了,好奇的湊過去細看了一眼。
“這般顔色的玉倒是少見!”
顔夕說着,便忍不住拿起玉佩來仔細看了一眼上面的圖案,發現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樣式。
“雖然不明白刻的是什麼,但看着倒是獨特。你既貼身佩戴,想來是十分重要的人送給你的吧!”
說着話間,少女身上安神湯的藥香不知不覺散發開來。
溫柔的話音落下,一片朦胧間,南卿羽感覺大睡一覺的自己終于醒了。
隻是目光所及之處,仍舊是一片混沌的白。
一張極美、極溫柔的臉出現在自己眼前,帶着熟悉的湯藥香氣笑盈盈的摟着自己,溫聲寬慰着他。
“羽兒是不是痛了?娘親給羽兒吹吹好不好?”
“羽兒乖,娘親吹吹就不痛了。”
南卿羽驚訝的看着眼前女人美麗的臉,任由她柔軟的呼吸落在自己臉上。
溫軟輕柔的風從臉頰吹過,是被人細心呵護的感覺。
“阿娘?”
床上的人喃喃出聲,激動的情緒漸漸舒緩下來。
夢境與現實交叉重疊,南卿羽感覺自己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隻一遍遍喊着那個想念了多年的人。
身旁的阮嬷嬷和林嬷嬷見他的狀态有所緩和,都激動地看向顔夕。
顔夕亦是激動的與二人對視一眼,又轉過頭來問他。
“你想你阿娘了是不是?你的傷口在流血,再這樣下去會很危險。”
“我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你乖乖的,等大夫來幫你止了血,你很快就能去找你阿娘了。”
顔夕看着床上臉色蒼白的少年,一字一句極盡溫柔的勸慰着他。
記憶中的藥香萦繞鼻尖,南卿羽心頭的錯覺更甚。
“羽兒乖,羽兒聽阿娘的話,羽兒會好好地……”
顔夕聽到他呢喃出口的聲音,以為他聽到了自己的話:“玉兒?”
“你叫玉兒嗎?”
“玉兒把手松開好不好,等你好了,阿姊幫你去找你阿娘。”
顔夕聲音落下,床上的人似乎真的聽進了她的話。下一瞬,那隻死死扣住林嬷嬷手腕的手終于緩緩松懈。
已經痛到麻木的林嬷嬷見此機會,趕忙将手挪了開來。
待少年反應過來再要去抓時,卻是已經晚了。
顔夕見他眉頭重又皺了起來,生怕他再次激動起來傷到他自己,于是忙将自己的手送入了少年的掌心。
少年的手白皙、冰涼,顔夕的手溫暖、細膩,當她的手落入少年掌間時,少年的情緒得到滿足,徹底安靜下來。
見此形狀,顔夕和阮嬷嬷等都不由松了口氣。
沒多時,床上的人終于沉沉的睡了過去。
被他緊握右手的顔夕就這般在他床前坐了許久,待她想要趁他熟睡再将手從他手中抽出來時,卻發現不管自己怎麼努力,都無法再叫他松開。
無奈,顔夕隻能繼續坐在那裡,任由他握着。
在等待盧子惟過來的時間裡,林嬷嬷已經退下,去找府醫包紮傷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