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夕到達栖霞苑的時候,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謹小慎微的待在院子裡各司其職,誰都不敢弄出太大動靜的樣子。
再一看母親的屋子,果然不出她所料。門窗緊閉,一絲動靜也無。
見到顔夕過來,傅嬷嬷連忙一副終于等來救星的模樣朝她迎上來。
走到顔夕跟前握住她的手,壓着聲音道:“大小姐您可算來了,夫人自從前院兒回來就将自己關在房裡,任誰去敲門也不開。
再這樣下去,老奴實在擔心她把自己憋出個好歹來。”
傅嬷嬷滿臉焦急的看着顔夕。
顔夕聽罷,輕聲安慰道。
“嬷嬷别急,我去看看。”
說完,她便松開傅嬷嬷的手,往雲氏的屋子走去。
傅嬷嬷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待上了門前台階,傅嬷嬷緊走兩步越過顔夕來到雲氏門前,擡手敲了敲門。
“夫人,您開開門吧!大小姐來了。”
“夫人?”
傅嬷嬷聲音落下後二人在門前靜立片刻,卻依舊未等來任何動靜。
傅嬷嬷見此,不由越加擔心。
見傅嬷嬷欲再次敲門,顔夕索性朝她擡了擡手,而後便轉眸看向眼前緊閉的大門。
假意與傅嬷嬷道:“想來母親這次是真的生了父親的氣,連帶我也不見了。
既是如此,阿滢不如先行回去,待父親回來後先到父親跟前鬧一通才是。”
說罷,顔夕便轉身裝作要走。
不想就在這時,她身後那扇先前怎麼敲也敲不開的房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随着房門大開,雙眸通紅,臉上還帶着淚痕的雲氏出現在門内。見門外顔夕一臉得逞笑意,雲氏不由露出些恍然神色來。
便聽她嗔怪道:“如今連你也要說這些話來诓騙我了?”
顔夕見狀,忙跨進門去挽了雲氏的手臂,讨好般哄她道。
“阿滢該死,阿滢不該這般捉弄母親。隻是阿滢若不這樣說,母親又豈會開門?”
聽到顔夕這話,雲氏頓時急了。
“呸呸呸,什麼死啊死的,你若沒了,叫我又該如何?”
話音落下,顔夕也不再繼續多言,隻扶着雲氏進去,在東暖閣的軟塌上坐了,她自己也順勢坐到了雲氏身旁。
後面的傅嬷嬷見雲氏安然無恙,便也都放了心,自去備了一壺新鮮茶水送進來。
見雲氏眼角仍有隐隐淚痕,傅嬷嬷不由沉沉歎息一聲。
“自從那一年辛姨娘有了二小姐,夫人您就總不信任将軍。”
“如今因為一個重傷的少年,連将軍的面都未見,您就把自己折騰成這般模樣,要是叫逝去的丞相大人知曉,不知該心疼成什麼樣。”
說着,傅嬷嬷又看了旁邊的顔夕一眼,還想繼續說點什麼,不想此時顔夕的目光恰好朝她看了過來,不着痕迹的朝她搖了搖頭。
傅卿見狀,無奈止住話頭不再多言。
見傅嬷嬷不再開口了,顔夕才又看向身旁的母親,擡起帕子幫她擦了擦眼角殘留的一點淚痕。
“我知母親因當年辛姨娘入府之事對父親頗有怨言。
可時過境遷,二妹妹都這般大了,母親也該放下了。”
“況且今日柴大哥送那少年入府時不也說了,父親不過憐惜他年紀輕輕還有一口氣在,便順手将人帶了回來,這般簡單的事情,您如何就能想多了呢!”
聽到顔夕的話,雲氏心知是這麼個道理。
可是這許多年來,她心頭始終記着顔競當年對自己不忠的事實。
于是便見她自嘲般輕笑一聲:“你們都道我是不喜辛姨娘入府,可那是先帝金口玉言賞賜的人,哪裡是你爹爹說拒就能拒的。
就算我心裡再怎麼不舒服,卻也不會怪到你爹爹頭上去。”
說着,雲氏擡眸往剛被傅嬷嬷打開的窗外看去。
外面春色滿園、杏雨梨雲,好一片春日美景,然而雲氏面上卻積滿了苦澀。
“我之所以怪他,不過是因他一味輕信女子讒言。
辛蓉雖奉了皇命入府,但他或可将她置于府内一角,不聞不問過此一生也就罷了。
可是他卻偏偏信了她身邊下人的話,以為她重病纏身,非要前去探望……”
雲氏說的滿心憤懑,後面的話卻不好對眼前尚未出閣的女兒說。
最後忍了好片刻方才止住話頭,深吸一口氣後道。
“若不是他心太軟,你也不會有什麼二妹妹了。”
雲氏說完,一滴淚又順勢從眼眶滾落出來。
顔夕見了,連忙拿起手絹幫雲氏擦了幹淨。
“母親隻道父親耳根子柔軟,可您當初看中他,不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嗎?”
顔夕一邊幫母親擦去眼淚,一邊溫聲寬慰。
“我記得我還很小的時候,您就總與我說,父親雖是武将,拳頭底下染了無數鮮血,但您卻從不害怕,因為您知道他的身體裡有一顆全天下最柔軟的心。
放眼整個大魏,都再找不出第二個似父親這般有血有肉又有心的人來。”
“想來母親既知曉父親這一點,自然也該想到有些事情不是他刻意為之,不過是因為他心太軟罷了。”
“況且自從辛姨娘有了二妹妹,您不是也有小半年未曾理會父親?
雖然我那時年紀尚幼,但我卻記得父親為了求得您的原諒,做了多少事情來哄您高興,許了多少諾言來向您保證不會再有第二回。
您可是都忘記了?”
顔夕說完,便歪過頭睜着一雙好看的眸子來看着雲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