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謙遜道,“盈兒不過是做了該做的,此番能順利讓王卿卿沉冤得雪亦是在盈兒的意料之外。盈兒一直相信善惡有頭終有報,想必定是上天都難以容忍孟平一衆的獸行方會選擇于那夜将其等罪狀盡數掀露于父皇眼前。”
何如萱握杯的手收緊,她死死咬牙,眼睑微顫,唇角挂笑道,“不論怎麼說自亦少不得盈兒的功勞。本宮聽聞此事過後你隻向你父皇讨了些宮人,曲台殿與鐘粹宮确也許久未添新面孔了,内務府與司禮監是如何辦事的?晚些時候本宮定要好好責問他們。”
“不敢讓母後勞心,此事非内務府與司禮監失職,母妃喜靜,往日宮中本就未留多少宮人,盈兒這方過繼母妃不久,于情于理皆該為母妃盡盡孝道。旁的,盈兒亦是不缺的。”
“盈兒孝心韶妃自當欣慰。那些個宮人可還用的慣?若是不夠,本宮這錦陽宮亦還有人,他等跟在本宮身側服侍已久,當是比那些新入宮的要機靈。”
“母後好意盈兒心領,母後統轄六宮,平素勞神勞心,錦陽宮的宮人各司其職,無一不是操挂着母後鳳體,又怎可輕易離去?母妃喜靜,盈兒亦素來閑散,鐘粹宮與曲台殿有小桂子他們三五個宮人便是足矣。”
“如此便依盈兒所言。”何如萱心思百轉千回,季湘如此推拒她若再強求隻會讓這人心生猜忌。屆時便是她将眼線安插了去,隻怕這人亦會時刻提防着,這般豈不白廢?她悻悻作罷,轉而看向那盤已快見底的果盤對季湘道,“此乃江南進貢的白桃,香味濃郁,口感脆甜,郢都值此季節向來食不到,盈兒你重傷未愈,多食瓜果對傷勢有益。你鮮少到本宮這錦陽宮來,此番便莫要作禮,且嘗嘗,看看可是合你胃口?”
季湘聞聲靜視那桃肉。何如萱緊盯她神色,見其遲遲未動複開口示意楚辰,“辰兒。”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楚辰突然被點名慌忙應聲咽下口中包着的幾粒櫻桃插起一塊白桃送到季湘眼前。“皇姐嘗嘗,這桃子可好吃了,甜甜脆脆的。”
季湘猶疑幾息揚唇接下桃肉緩緩入口,冰涼的桃肉落在了她的舌貝上,她小口咀嚼幾下後面如平常的吐咽下去。“口感脆甜,确是好吃。”她擡眸看向何如萱。後者面上的古怪轉瞬即逝,倒叫她身旁的老婦吓出了一身冷汗。
何如萱壓下心中疑惑,“盈兒若是喜歡待會兒本宮令人取些,與那靈芝一道送去你殿中。”
“那盈兒在此便先謝過母後了。”她起身拜禮,話落宮外倏而傳來一道尖聲尖氣之音,“陛下駕到——”
屋内四人驚聞此聲神情各異。何如萱面上大喜,起身便要朝屋外去,楚辰丢下竹簽躍下座椅撒腿跟了上去,季湘注意到那處呆站桌角不知在想些什麼,連接駕都不知動的老婦。屋内靜了幾息,那老婦似是察覺到季湘視線,臉色一白垂着腦袋便趕上了何如萱與楚辰。
季湘立于原地,直到老婦與她擦肩而過她方迅速捂嘴吐出那塊桃肉。她冷着臉将桃肉塞入了袖臂,轉身跟了上去。屋外候了許久的貿笠迎了上來,季湘掃了一眼未見仇翎身影。貿笠注視着她,似在詢問她是否有礙。
時下不宜多言,季湘隻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無礙。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止步在了院中,何如萱望着行來之人漸自放緩了步子,她松開楚辰的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楚辰咧嘴略過何如萱奔向了楚弘,“父皇!父皇怎麼來了?父皇可是專門來看母後的?”
皇帝看向何如萱,有些窘迫地捏住楚辰鼻子調笑道,“今日太傅告假,朕便猜到你勢必又跑來錦陽宮煩你母後了。父皇問你,太傅去前布下的課業你可都完成了?”
“辰兒早便完成了!辰兒才沒有煩母後!”楚辰被捏紅了鼻子,氣鼓鼓地往後躲,餘光瞧見了楚弘身後的楚景甯,他忙撒丫子朝楚景甯跑,“父皇若是不信大可讓皇姑母查閱。”
楚弘背手道,“你倒慣會給你皇姑母尋事做。”
楚辰羞怯地吐了吐舌頭。
“臣妾給陛下請安。”何如萱看着這一幕有些紮眼。季湘緊随其後,“盈兒給父皇、皇姑母請安。”楚辰見勢忙又補了禮端端正正的站在了季湘身旁。
皇帝與楚景甯的突然造訪将何如萱打的措手不及,衆人入屋,這方曉得原是楚辰的舅父,也就是右将軍劉勁舟從戍邊給楚辰來了信,信件是由楚景甯之手帶入宮的。她來時撞見了正欲往晴華宮尋麗妃娘娘甘可去的楚弘,遂有此一幕。
屋中,楚辰被楚弘抱坐于腿上,父子倆翻閱着信中内容,再由楚弘之口道與在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