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升泰那處可有問出些什麼?”
方銳心中慌慌,他忙拱拳,“屬下無能,還請大人責罰。”他未料到那西戎賊子的嘴會如此硬,他軟磨硬泡近兩月皆未有絲毫所得。若非季湘令他留其性命,他方不會瞻前顧後,今日恐一個不慎将這人弄死了,明日又恐下手過重難尋大夫救治。
季湘眸色陰冷,方銳頓感一抹寒意從腳底攀升,他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道,“大人息怒,屬下雖未從能從那賊子口中問出些什麼,但屬下前段時日路過大人寶冢時……”他一時口快,話出口便吓得咬了舌。
他見季湘面色無常方擦了擦額角的汗忍着舌頭的痛意不利索道,“屬下發現那處的土有被人翻過的痕迹。屬下是恐那棺椁……”
季湘伸手阻斷了他接下去之話。此事出自誰手季湘再清楚不過,那棺椁内空無一物,無疑是堅定了何氏對她身份的猜忌。仇翎提着燭燈邁步行出,她觀季湘面色不佳便知定是因容升泰那厮。
季湘聞聲回眸,她順着門縫往屋内看了一眼。
仇翎道,“湘兒且放心,小五已睡下了,方嬸在旁看着,一時半會兒尚不會醒。”季湘颔首收回眸子,仇翎望向烏雲,“快要下雨了,湘兒,你……”
“此去颍州不知何時能回,容升泰那處亦該趁早處理了。”
仇翎聞言未再勸,她明白彼時那事已于季湘心中紮了一根刺,拔與不拔皆會讓她痛苦萬分。面對徐楠時她尚且是割袍斷義,仇翎不敢想若是對上容升泰會是怎般的結果。
為防小丫頭半夜夢醒尋不到她們,季湘讓貿笠暫留在了方家小院,她與仇翎二人由方銳引路順着小道上山。山中冷風呼嘯,茂密的樹葉沙沙作響,越往上走越是冷冽,三人耳邊不時傳來狼嚎。
季湘凝眸行了半個時辰方抵達一間荒廢已久的山神廟。方銳上前推門,院内雜亂不堪,枯草叢生,蛛網交錯,一股常年累積的黴菌味撲面而來。季湘拾袖遮鼻環視着周遭,眼前有螢火飛過,不少梁木腐爛倒地,有一根砸在盛了雨水的破陶缸上。
腳步聲驚動了藏身其中的動物,刺耳的蛐蛐聲安靜了一息旋即破空傳來。趴在梁木上歇息的蟾蜍受驚跳進了陶缸。
“大人。”方銳示意二人朝裡行。季湘收回視線,她們邁過門檻,正對門的方向擺放着一尊不知所名的山神石像。石像高七尺,人身獸首,青面獠牙,手握大刀,巍然而立,給闖入者無盡的壓迫感。
三人繞過石像,其後暗藏一地穴。方銳推開大石拉開閥門,塵土漫天,季湘揮袖退了一步,她視線下移,甬長的暗道内漆黑一片。方銳提燈拾梯而下,他吹亮火折子點燃沿路石壁上的蠟燭。
季湘提衣而下,冷風撲面,牆角覆蓋着一層苔藓,周遭一片潮濕。約莫行了半刻,甬道漸寬,空地中央放着一把木椅,左邊的木架上挂着刑具。此地往上連通着山神廟後院的枯井,密林中嘹亮的鹧鸪聲從井口傳來,不絕于耳。
季湘駐足審視着眼前被鎖鍊吊起跪于井口正下方的男人,男人頭頂三尺的位置懸墜着一條麻繩。
男人衣衫褴褛,腦袋低垂,雜亂的長發墜在了膝前泥濘的土上。他上身是一道道清晰可見的鞭痕,不少口子滲血與衣料粘連。他聽聞腳步拉動了鐵鍊,幹裂的唇張了張吐出一口血水,“呸!熵郢小兒,你有能耐就殺了爺爺!”
季湘坐于椅上品玩着男人氣急敗壞的模樣,陰影籠罩了她的面容。
方銳将燭燈挂在了木架上轉身走向男人,他一把抓住男人後腦勺上的頭發迫使他直面季湘。男人雙眸烏青充血,眉角破開,血痕流入了他的右眼,他目不能視,隻依稀瞅見對面兩個人影。
他忍着疼咬牙冷嘲,“熵郢雜碎的逼供手段不過如此?爾等還有何本事今日便一并使出來!”
季湘冷眼靜視了他許久方道,“容升泰,你可還記得季某?”
容升泰聞聲下巴頓時一疼,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他奮力睜眸想要看清來人面容,視線所及卻依舊一片模糊。
他攥緊鐵鍊不語,方銳往下拽緊他的頭發,“大人在此,西戎狗賊,方某勸你不要再敬酒不吃吃罰酒!陛下壽宴遇刺一事究竟是何人暗自促使?爾等接下來還打算作何?你知道些什麼,如實招來!”
容升泰不為所動地略過他勾唇面向季湘,“季大人好生福氣,在下還以為經此一遭,長公主殿下已是将季大人扒皮抽筋。”他心思龌龊,不斷激道,“而今看來,長公主殿下似也沒有傳言中的那般清傲,不知其可有讓季大人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