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甫一走近,院外的驿卒便躬身上前牽馬,“幾位往裡走,馬兒交予小人便可。”
季湘颔首行于前,屋檐下風鈴作響,耳邊是交錯的馬蹄聲與馬鳴聲。這家驿站從外瞧着便有些年頭,到處是歲月留下的痕迹。屋頂上炊煙袅袅,正堂的大門虛掩着,其内燭火搖曳,小桂子上前推門。
堂内不大,分上下二樓。一樓坐了兩三桌人,聽見推門聲他們紛紛向季湘等人投去視線,但很快又各自忙起自己的事。一驿卒将幾人引到了一空桌處,廖維拽着他點上了吃食。季湘環視着堂内之人。
在她西北角的位置坐着一個兇神惡煞的男人,男人垂眸擦着佩刀,他桌上的菜食絲毫未動,隻不時仰頭灌下一口酒朝刀刃上噴去。察覺到季湘的視線,男人擡眸瞪去,他審視着幾人,視線在對上仇翎與貿笠時很快收了回來。
季湘繼續往前看,那男人背後不遠處坐着兩個瘦削的青年。青年用筷子叼着盤裡的菜,不時湊到一起耳語,不時又色眯眯的看向角落那對依偎在一起的母女。季湘蹙眉收回視線。
不稍半刻驿卒便将菜食端上。
廖維看着滿桌的佳肴連咽了幾口口水,他早已餓得不行,搓了搓手方拾起筷子身後便傳來拍桌之聲。廖維夾起一塊糖醋肉咀嚼着。幾人循聲看去,隻見那兩青年中的一人丢下筷子揪住一驿卒的衣領往地上啐了塊未嚼爛的肉。
“呸!什麼鬼玩意兒,嚼都嚼不爛,又腥又酸的難吃死了!小爺我掏了銀子可不是為吃這玩意兒的!你們收了銀子卻端上來這麼幾盤狗都不食的玩意兒,莫不是暗飽私囊了?”
“不敢胡說,不敢胡說。客官便是借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亦不敢行那般事!”那驿卒憋紅了臉掰開青年的手拾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入嘴裡,他嚼了兩下臉上一苦,呸呸兩聲轉頭吐掉,他連連作揖,“二位爺息怒,這肉确實不新鮮了,是小人失職,小人這便給二位爺換新鮮的來。”
青年快手按住驿卒的脖頸将他腦袋壓在了桌面上,桌上的酒盅晃了幾下被震倒,辛辣的酒順着桌縫流到了驿卒的眼中,他疼得直流眼淚,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着,他眸中閃過一抹殺意,但在視線放遠對上角落那對母女的瞬間又冷靜了下來。
驿卒不掙紮了,青年拽着他的後衣領将人再次提起直面自己,“晚了!小爺現在沒胃口了,你家驿丞呢!去将他叫出來!今日這事不給小爺一個說法便莫想讓小爺善罷甘休!”
青年話落耳邊便傳來一道瓷碗墜地之聲,那坐在角落小丫頭望着地上的碎碗哭紅了眼,她哭聲愈發凄厲,有幾瞬似乎要喘不上氣。她身旁的婦人對此顯得十分手忙腳亂,她捂住了小丫頭的嘴試圖讓她安靜下來,隻是她手才靠近,小丫頭便一口咬了上去。
婦人眸光一狠,她咬牙冷冷的瞪着小丫頭。
“吵死了!給小爺閉嘴!再哭小爺就将你丢出去!”青年不勝其煩,他丢開驿卒大跨步朝那母女二人去。另一青年嘴角露出陰恻恻的笑,他緊随而去。驿卒一驚,下意識的攔住二人,“二位爺不是要尋我家驿丞?驿丞時下在二樓小憩,小人這便給二位爺引路。”
“滾開!”青年厲聲踹向他。
婦人見此秀眉緊蹙,她奮力抽回手拉着小丫頭便要朝二樓去。小丫頭似鬧上了脾氣,不論婦人如何拽她都不肯挪步,她不斷甩着手臂妄圖脫離婦人的拉拽。婦人氣極,她猛地将小丫頭拉近身悄聲道,“臭丫頭,我勸你最好别挑戰我的耐心,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她聲音輕柔,傳入小丫頭耳中卻讓她害怕得直哆嗦。小丫頭雙眸顫栗,她不再抗拒,婦人輕松的将她抱起。堂外的驿卒聞到動靜雙雙推門而入,他們面露兇光的擋在了兩青年面前。
此前被踹趴下的驿卒狼狽的捂着肚子從地上站起,他拖着步子行至一衆驿卒之前直面二人,“此處是何地二位該清楚,小人勸二位适可而止,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兩青年對視一眼同時大笑起來,一人上前拍打着驿卒的臉道,“罰酒?呵,小爺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真沒嘗過那罰酒的滋味!”他話落袖中短刃滑出,直逼驿卒的脖頸,鋒利的刀刃劃破了他的皮肉,一抹血痕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