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維與小桂子平生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他們隻覺胃酸翻湧,轉頭便将适才咽下的飯菜都吐了出來。三五個驿卒将郝沖的屍體拖出了屋,暗紅色的血痕一路漫延至柴房。季湘幾人沒了在待下去的心情,貿笠喚來驿卒将他們帶去了二樓。
夜漸深,醜時二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靠在榻邊合眸歇息的季湘與仇翎猛然睜開眼看向屋門。來人停在了二人門外,她哭哭啼啼地敲門,“有人嗎?有人嗎?阿娘不見了嗚嗚,他們都死了,鹂兒好害怕,好害怕……”
二人對視一眼雙雙警惕起來,她們并未輕舉妄動,等了一會兒都小丫頭似是哭累了,她抹了一把淚将自己縮成一團坐在了門口。季湘起身行去,仇翎緊随,屋門被從内拉開,小丫頭眸子一亮轉頭撲進了季湘懷裡。
聽到開門聲,隔壁貿笠三人方拉開門行出。貿笠與仇翎對視一眼躍下了一樓。堂内一片靜谧,疾風從木窗外呼嘯而過,五六個驿卒趴在地上。貿笠走近探着就近之人的脈搏,衆人無一幸免。
他沉思片刻沖向了柴房,其内唯留一灘血迹,再不見郝沖的屍體。
風吹滅了燭火,周遭霎時更黑,小丫頭驚聲尖叫,貿笠縱身回到季湘身旁朝幾人搖了搖頭,“都死了,屍體還是熱了,就傷口來看皆出自一人之手,此人許尚未走遠。還有,郝沖的屍體亦不見了。”
小丫頭緊緊扒着季湘手臂,“嗚嗚姐姐救救阿娘,鹂兒好害怕。”
小桂子轉身跑回屋裡取來了燭火。
季湘蹙眉拉開小丫頭半蹲而下,她抹去小丫頭臉上淚珠詢問道,“鹂兒不哭,先告訴姐姐你都看見了什麼?你阿娘何時不見的?”
小丫頭面露驚恐,“鹂兒不知,不知阿娘是何時不見的,鹂兒睜眼便沒了阿娘的身影,鹂兒等了好久都未等到阿娘回來,遂出屋去尋,然後,然後就看到了……好多人,嗚嗚都死了,鹂兒好害怕,姐姐,阿娘是不是被壞人抓走了?姐姐救救阿娘,救救阿娘。”
小丫頭撲通一聲跪地,“求姐姐救救阿娘,救救阿娘。”
季湘環視四人,小桂子道,“少東家,莫不是郝安那厮折而複返欲帶走郝沖的屍體,在殺了驿卒後又将這丫頭的阿娘順道給擒了去?那兄弟二人可是出了名的采花賊,這丫頭的阿娘若是真被擒了去隻怕……”
季湘瞪了小桂子一眼忙捂住了小丫頭的耳朵,小桂子心知失言迅速閉上了嘴。季湘沉眸思忖片刻拉着小丫頭起身。
小丫頭唯恐季湘撇下自己,淚水瞬間上湧,她緊緊抱住季湘,“鹂兒不要待在驿站,這裡死了好多人,鹂兒要跟姐姐一起去尋阿娘,姐姐,鹂兒害怕,姐姐不要丢下鹂兒。”
季湘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就現下看來,郝安折而複返的可能性極大,若真是他,那以貿大哥的身手對付他綽綽有餘。但季湘尚有疑問,黃竹去了何處?以他的實力,郝安在他手上隻會九死一生。
他便是有命逃,哪又還有力氣回來尋郝沖的屍體?更莫說将郝沖與那婦人一并帶走。
奇怪,太奇怪了。季湘隻覺此事非表面所見的那般簡單,但她亦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若是猶豫不決叫那人跑遠,鹂兒阿娘便再無生還的可能。她朝貿笠看去,後者會意,縱身躍下樓朝驿站外追去。
他走後季湘方将視線落在小丫頭身上,她提上燭燈将小丫頭牽到廖維跟前,“鹂兒乖,先跟廖大人待在屋内好不好?”
“姐姐要去何處?”小丫頭緊緊攥着季湘的衣擺。
“姐姐去尋此處驿丞,不走遠,很快便回來。”她伸手指向角落的那間屋,“喏,就在那兒,一會兒就回來。”
小丫頭迅速看去,瞬間臉色煞白,她視線閃躲,“鹂兒不想待在這裡,鹂兒想跟着姐姐,姐姐帶上鹂兒一起好不好?”
季湘垂眸凝視着她,良久方颔首。廖維與小桂子回了屋,仇翎落後半步跟在季湘與小丫頭身後,她們沿着走廊緩步而行。季湘道,“鹂兒可是随阿娘來颍州省親的?”
“嗯……”小丫頭悶聲回應,“阿娘帶鹂兒來拜訪外翁與外母。”
“那鹂兒阿爹呢?”
小丫頭雙眸滾淚,“阿爹死了,鹂兒沒有阿爹,沒有阿爹了!”她徹底崩潰。
季湘将燭燈遞給了仇翎蹲下抱住小丫頭,仇翎提燈觀察着周遭。季湘柔聲安慰着,“姐姐不該提的,鹂兒不哭,是姐姐不對,姐姐……”她話未盡肩頭便猛地被一把小刀刺入,季湘雙眸陡睜,她伸手推開小丫頭錯愕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