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之人聞聲撩起車簾，她對上季湘的眸不由輕顫。她作勢要下車，其後的丫鬟幫撐傘，“大人當心。”

楚景甯接過紙傘孤身邁向季湘，她腳步急而輕。直到季湘視線中闖入一雙錦鞋她方猛地擡頭。

“衛江離！”她欣喜若狂地撲向了她。

傘柄微晃，楚景甯穩住身形拉開她嗔道，“本官記得去歲離開時将府中門鎖留給了你，雨這般大，你怎地也不知進屋？”

季湘胡攪蠻纏地再次擁住她，這回死活不願撒手，“你又不在，我不要一人待在那處。我坐在這處，若你回來，我便能最先見着。”她仰視她，眸中盡是擔憂，“衛江離，你可是路上遇到了何事？”

這與她們彼時約定的日子有異。

楚景甯點了點她的額頭示意她自己站好，季湘裝傻充愣，楚景甯無奈，“無甚，是我來晚了。”她在心中歎了一口氣，近來淑妃得寵，皇帝有意提拔劉勁舟，何氏自不會置若罔聞。

她因此與何氏周旋，耽擱了兩日，路行一半又逢大雨，不得不舍下快馬換上馬車。

“不晚，你來便是最好。”季湘欣然笑着，她左手舉起糖葫蘆，“巷口的小兒給的，我特意給你留的，可甜了，還好你今日來了，不然可就吃不上喽~”她右手舉起玉笛，“還有去歲你離開前給我的那本曲譜我已背熟了，我想學這個，今歲你可不能再推辭了。”

去而複返的小兒懷抱紙傘牽着婦人的手出現在了巷口，母女倆遙遙望着衛府的方向。小兒無措地緊了緊婦人的手。

婦人将她往懷裡攬了攬寵溺道，“彤兒似來晚了，看來那丫頭等到了要等之人。”

小兒揚起笑臉點點頭拉着婦人往回走，“那阿娘與彤兒亦快些回去吧！彤兒餓了，想吃阿娘給烙的蛋餅了。”

“……”

丫鬟上前開門。

季湘能與巷口小兒混熟自非一日兩日，想來該是在這處等了自己許久。楚景甯心情有些複雜。二人往府内行，傘柄傾斜，季湘往楚景甯身旁湊近了些。

府内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有人來灑掃。丫鬟點起熏香，架起碳火，暖意漸漸将寒冷驅散。楚景甯取來幹巾遞給季湘，季湘不接，她嬉笑着往前躍了小半步湊近楚景甯。

四目相對。适才未覺，眼下耳畔雨聲小了，近在咫尺的距離讓楚景甯有些恍惚。一載未見，湘兒似長高了不少。她記得去歲那會兒湘兒尚不及自己肩高，一轉眼竟都與她下巴齊平了。

季湘見她發愣，好笑的握住她的手去擦身前的濕發。

“許久未見，衛江離，你可有想我？”

楚景甯恍然回神，她抽回手故作正經道，“朝中事這般多，我怎有時間想旁的？你自己擦吧，我喚了丫鬟去取幹淨鞋襪，你待會兒将它們換上，莫要着涼。”她清咳一聲坐于軟榻煮茶。

碳火噼裡啪啦的燒着。

“我是問你有沒有想我，又不是問你有沒有想旁的。”季湘跪坐在案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楚景甯嗔了她一眼未作聲。

白霧缭繞，季湘拾起茶盞，楚景甯拾壺燙杯。

“你不作聲我便當你想喽！”季湘晃着茶盞，滾燙的清水在杯内暈開一圈圈的波紋。她倒掉熱水揚起笑臉，“我也有想你哦，每天都有！”

楚景甯手上動作微頓，熱水順着杯口流出沒入茶座。她擱下茶壺将一縷碎發撩于耳後，繼而拾起茶盞輕晃，其内倒映着的是一抹久久無法淡去的淺笑。

丫鬟敲門而入，季湘正襟危坐，她将腰後的玉笛取下放在案上，作勢要去脫鞋。楚景甯像是猛地想起什麼似的起身，季湘不解的望去，隻見她撩起珠簾側身背手而立。季湘嘴角勾笑。

直到丫鬟離開，楚景甯方再次坐了回去。

季湘放下濕帕端坐，“衛江離，你何時教我拂笛？”

楚景甯掃向那玉笛，輕挑眉宇，“你尚未拜我為師，便算不得名正言順。我又如何教你？”

“可我已有師傅了，若再拜你為師豈非欺師滅祖？”

楚景甯故意逗她，“這般我亦無能為力。”

季湘似早有準備般脫口而出，“其實還有一法子，這所謂傳子不傳女，傳内不傳外。這‘子’此生我是做不了了，但這‘内’未嘗不可。”她憋笑，“師傅雖打片天下無敵手，但亦是在與師娘結緣後方習得的那《鬼門銀針》”

“胡話！”楚景甯嘴角的笑僵在了臉上，她耳尖一紅，“你我又怎能與你師傅師娘一并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