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望着她指尖的竹葉小臉一紅,她一把奪過丢出了屋,繼而睜眼說瞎話,“你看錯了,喏,你瞧,什麼都沒有。”她攤開掌心一臉無辜。
楚景甯反手拍在她掌心上,她嗔了她一眼,揩去她臉龐的泥漬,“莫要與我扯謊。”她捏住她的下巴,有幾分蠻橫道,“我可不喜歡會扯謊的孩子。”
季湘眸光一亮。楚景甯手上的勁松了幾分,她作勢要收回手,季湘卻快一步将下巴壓在了她掌心上,她眨巴着眸,“那我不扯謊了。我睡不着,左右亦是閑着,便一人上了山,也不知道那根竹子能不能用,若是不能許還要再跑一趟。”
她搖晃腦袋傻笑着,“我想快些見到你。你這幾日車舟勞頓,我想你好生歇息,我若不尋些事做總覺時辰過得好慢。”
楚景甯目光遊離,她清咳一聲微擡掌心,“我知了,下不為例。”
季湘不依,握住她的手腕不要她收手,“還有還有,衛江離,我昨日回去想了許久,我可以确定我說的喜歡是與師傅師娘一樣的,亦同煙兒對仇姐姐的心意一樣。我昨日亦扯謊了,我說我不喜歡你了那是假的,就算來日你有喜歡的人,甚至是讨厭我了,我的心意亦從始至終不會變。”
“衛江離,我喜歡你。”
“季湘。”她心髒砰砰亂跳,堅定地指向自己,“喜歡……”
她複指向她,“衛江離。”
楚景甯眼睑微顫,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她眸色複雜,千言萬語終化為了兩字,“湘兒……”
季湘松開她的手正襟危坐,“我不要聽,衛江離,我知道你不信我,定又想說我是在胡說。除了你,我誰人都不要!你若不應隻需任我孤獨終老,莫再說什麼還有旁人這番話。”她氣呼呼望着她,“反正你這輩子莫想喝上我與旁人的喜酒便是了。”
楚景甯張了張唇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若不信,那我便證明給你看。從今日起,我每見到你便同你一遍我喜歡你,一遍不夠便說兩遍,兩遍不夠便說三遍,總有一日你會相信的。”季湘一口氣說完好似瞬間焉了,她拾起筷子插向包子一口咬住。
她發洩似的咀嚼了兩口方冷靜下來,說完又有些後悔。她抖落包子夾起另一個端着盤子遞到楚景甯跟前。
“衛江離,你是不是覺得我無理取鬧了?是我不對,我不該同你說這些的,我隻是想,隻是想讓你明白我的心意,隻是想你莫要再将我與旁人話在一處。就算你對我不似我對你那般也無妨的,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厭我?不要與我疏遠?”
她雙眸裹水,這一刻她徹底明白了那時吟煙的心境。她也變得奇怪了,她心裡某個地方也好難受好難受。她分明不想哭的,她想見的人分明已在眼前了,可為什麼淚水像是斷了線般怎麼也止不住。
她尋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才再次見到了她。她不知道她究竟藏着什麼秘密,也不知道她為何要扮作男子入朝為官。可一想到她不日又要離開朝啟去往郢都,一去便是一載,她這心裡就慌得緊。
煙兒說她是女兒家,所以喜歡是不能先宣之于口的,她亦羞于宣之于口,她惟願仇姐姐能察覺她的心意。可季湘不懂,仇姐姐分明也是女兒家,她若不說,仇姐姐又如何曉得她的心意?若她此生隻将她視為妹妹,那煙兒豈非一生皆要愛而不得?
季湘甚至不敢想,若來日仇翎嫁為人婦,生兒育女,那吟煙會是怎般。
季湘覺得還是師娘說得對,師娘同她說若是喜歡便要坦誠,女兒家又如何?她們江湖中人向來直截了當,刀口舔血的日子過得多了,能說清楚時若是不說,誰又曉得還有沒有明日?故而莫要遮遮掩掩失了良機又讓旁人近水樓台先得了月。
她若不争不搶定有旁人争搶。這幾年衛江離能與她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她多數時候皆遠在郢都,這山高路遠的,季湘又怎能不擔心那富饒之地對衛江離虎視眈眈的大家千金?若哪日她得皇帝重用,被賜了婚,那季湘便是無處去哭。
楚景甯摸去她眼底的淚痕,“是我思慮不周,輕視了你的話。湘兒亦長大了,不再似幼時那般孩子氣,是我不該用旁人來搪塞你。湘兒有心悅之人我很欣慰,盡管那人是我亦無妨。莫要多想,我永遠都不會讨厭湘兒,亦永遠都不會同你疏遠。我對湘兒亦從始至終未曾變過。”
季湘垂眸緊咬唇瓣,楚景甯的意思她又如何不明白。這人從始至終隻将她當做了晚輩。她心中發苦,不斷安慰着自己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
她閉了閉眸隐去淚花,“衛江離,我有時甚至希望你莫要對我這般好。”
好到她錯以為自己是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