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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豐與第五昭快馬離開,朝着魔域主城的方向去。
鄢豐一路上看到無數路過的逃亡者,從他們口中聽說到關于叛軍的許多事情。
那叛軍頭目,飛羽,是前任魔君第五長淵手下一員大将,也正因如此,才一直将弑父上位的第五昭懷恨在心,經營多年,如今聯合魔域七十二城半數之人,集結而來,一路堪稱所向披靡,占領了魔域大半維持中立的城池,正一步步殺向主城。
雖則對于修道者而言,禦劍而行再尋常不過,然而在魔域,瞬移、加速的法術對于魔道者卻異常困難,好在城與城之間距離都不大遠,而每座城都有大大小小的傳送陣,可以通往各處。
他們此刻便是如此。
要去的是新垣城的地界,城主名叫第五霖,似乎與第五昭還有些親緣關系,如今是為數不多處于中立、還未被飛羽的部隊染指的地方。
第五昭來時已然探查清楚,新垣城的一個傳送陣,就在元城三裡外的樹林中心,在那裡借傳送陣回去最為穩妥。
“這麼說來,這位城主是你小叔父?”
面前的路愈發清晰,人煙倒是愈發稀少,森森樹林的輪廓漸漸顯現在兩人面前,鄢豐有一搭沒一搭同第五昭講話。
第五昭聽到她的話,隻哼了一聲,不置可否,蹙着眉頭似乎不願意多講這人的事情。
鄢豐也不再問,樹林隻有一個入口,狹窄隻夠一人通過。她翻身下馬,下意識一摸劍袋,卻才想起先前給了第五昭,還不及要回來。
她似突然想到什麼,看向第五昭,卻剛站穩便被一個小孩兒撞了一下。
話未出口,鄢豐倒是先低下頭看着這突兀出現在樹林前的小孩兒。
他衣衫褴褛,周身感覺不到魔氣,也感覺不到靈氣,是個凡人,身上盡是土,他也不管,灰撲撲的小臉怯生生擡起來,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往樹林裡跑去。
鄢豐一愣,剛要伸出的手抓了空,看着他一溜煙跑走,最終隻無奈搖搖頭。
“站住。”
第五昭卻蹙着眉,三兩步輕松追上那小孩,提着他領子,不顧他掙紮要把他拽回來。
“阿昭!”鄢豐見狀急忙開口,對着那面上朝她龇牙咧嘴的小孩兒溫和的笑了笑,走過去,不動聲色的從第五昭手中接過那小孩,穩妥的放下,對第五昭道,“我們還要趕時間……隻是撞了一下而已,沒關系的。”
第五昭默不作聲地看着一下子就跑沒影了的小孩,不說話。
鄢豐又喊了他一聲,他回過神正對上她笑着的模樣,才點點頭。
鄢豐卻突然低下頭看了一眼他藏在袖中的手,一縷微弱的魔氣剛剛從那指縫間流出,遠遠飛向樹林深處。
“怎麼?”第五昭捋捋袖子,出聲道。
“沒什麼,”鄢豐微微一笑,“方才我是想問你……如今形勢嚴峻,我們可是須得今日回去?”
第五昭嗤笑:“他一個飛羽算什麼東西。”
“還是切勿輕敵,阿昭,隻是……”
第五昭不耐的打斷她:“你若是累了,去新垣城裡歇息幾日也無妨。過了這林子就到城内了。”
鄢豐張了張口,最終隻是點點頭,笑道:“好,那就休息兩日再回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往前走,鄢豐跟在第五昭後面,他出人意料走得很慢。
鄢豐漫不經心跟着,正将這些日子發生的日子一一梳理,出神之間卻突然撞上了第五昭。
鄢豐蹙眉,回過神來:“阿昭?”
“救命!救命啊!救命……”
不遠處傳來呼救聲,是小孩兒的聲音——
是方才逃走的孩子?
鄢豐疑惑的看向遠處聲音傳來的方向,身上卻突然一重,她回過頭,這才發現第五昭渾身僵硬,貼着她的皮膚一片冰涼,身上頭上卻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晶瑩剔透竟然正順着他臉頰流下,在瘦削的下巴上停留片刻,而後潤濕她的衣裳。
“救命……救命啊……”
遠處的呼救聲多了幾分絕望,似乎在催促她趕快去。鄢豐看了一眼遠方,又看了看第五昭:
“阿昭,阿昭?……怎麼了,是受傷了嗎?”
他卻沒有答話,似乎全無力氣,隻是大口大口呼吸,伏在她身上胸口起伏便更加明顯。
“救命……救命……救……誰來……”
遠處的呼聲也愈發微弱,好像比催命符更加讓人覺得焦急。
然而此刻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鄢豐看出第五昭似乎不是傷口發作,而是受了内傷,或是被什麼東西控制。
他呼吸微弱了幾分,竟似彌留,卻好像痛楚減輕了幾分,鄢豐蹙着眉,飛快地問他:“阿昭,到底怎麼了?”
第五昭卻隻搖搖頭,艱難地開口:“無……事……”
遠處的呼聲已然不再,鄢豐看了他一眼,歎口氣:“那……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很快就會回來的。”将他穩當的靠着樹坐下,側身,與他擦肩而過,徑直往前而去,帶起一陣風來。
露出半截的蒼白手指卻顫顫擡起拽住她的袖子,鄢豐腳步一頓,垂眸與他眼神相對。
靜默回蕩在樹林當中,好像時間靜止。他此刻本就虛弱,力道并不大,眼神卻倔強的寫着“别去”。
他死死盯着鄢豐無波無瀾,春潭般沉靜的眼睛,鄢豐與他對視,誰也沒有開口。
片刻後,毫不猶豫抽出那角衣料,獵獵之聲擦過他耳間,鄢豐再不回頭,快速朝着樹林深處而去!
鄢豐隻覺得此刻心如擂鼓,呼吸急促,卻片刻不敢停,憑着記憶朝着求救聲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