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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分外寂靜,新垣城外的樹林突兀的亮起點點火光,浩浩蕩蕩前進,那星星點點的光亮經久不散,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熾紅的熔漿火海,蜿蜒而去,看不到盡頭,最終留下滿地飛塵。
身穿盔甲的士兵每人手中都握着一個火把,此刻停在永夜城的城牆之下。
望着使者被城主手下的親信帶進城中,飛羽方才回過頭,神色驚喜的看向突兀出現在眼前的少女。
“小玉。”
男人身材健碩,翻身下馬,面露欣喜神色,三步并作兩步将面前那嬌小的少女抱在了懷裡:“你回來了。”
小玉點點頭:“阿羽。”
兩人溫存良久才轉過頭,看向不遠處跟在他身後的紫衣青年,後者微微一笑,步履從容的走上前來,作揖俯首:“将軍,原先說好的藥,已為您備好了。”
飛羽面露猶疑之色:“……再等一等罷。現在看來第五昭很快就要被我殺了,不必多此一舉了吧?”
紫衣青年望着他,眼中閃過不屑之色,隻是很快掩飾過去,低下頭:“全憑将軍做主。舒泓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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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那傅貴竟然是飛羽的人?”
第五霖神色凝重:“是啊,我們又怎麼想得到?!”他搖擺不定的看着鄢豐,“如今他殺了飛羽的人,他定是以為我已然站在了主城這邊!”
鄢豐微微一笑:“飛羽既沒有強攻,反而派了使者來談判,那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不錯。”第五霖面色凝重,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幾乎要将她燒出一個洞來,“我身為城主,第一要務便是保護好我的城民。如今因為你們,那飛羽大軍壓境逼着我站隊,才讓新垣城陷入險境。”
“城主為一城子民負責,無可厚非,鄢豐敬佩。隻是如今,選擇權已然握在您的手中,若您履行承諾,當是去對面房裡問問魔君……或是給使者一個答複。”
第五霖看着她,嘴唇顫了顫:“姑娘聰慧……我來,是想向姑娘,讨一個承諾。”
“城主有何求,不妨直說。”
他朝她一拜:“昭兒他果真願意為了姑娘殺了傅貴……如今新垣城陷入險境本就是飛來橫禍,我想請姑娘替我說服昭兒,讓他向我、向我新垣城的百姓承諾,誓死,保護新垣城的一兵一卒,一人一屋。”
鄢豐不答:“城主這樣說,鄢豐倒是有一事不解。”
“什麼?”
“如今,即便阿昭他殺了傅貴,百姓态度有所松動,但飛羽叛軍聲勢浩大,受他庇佑顯然更好,他既已抛出橄榄枝來,城主又為何要來我們這裡?”
第五霖目光一沉,想起什麼來,一拍桌子,木桌竟咔嚓裂了開。他面色陰沉,低低道:“那使者,簡直欺人太甚!不僅借那傅貴的死,問我新垣城要補償費,還要求我城民衆月月繳納保護費,呈上貢品千石!欺人太甚!”他歎口氣,無奈的看向鄢豐,期許道,“我也是無奈之下,才來找姑娘商議。新垣城的命運,此刻握在姑娘手中,姑娘,應是不應?”
“鄢豐何德何能,能掌握一城之人的命運?”鄢豐淡淡一笑,搖搖頭,“若論情分,城主與阿昭是親人;若論禮數,城主與阿昭是君臣。無論如何,也斷沒有我去遊說的道理。”
第五霖眼中的光芒熄滅了,他整個人竟是晃動了幾分,半晌,仍不死心,咬牙道:“姑娘當真不肯答應?”
“我又如何做得了魔君的主?……但,”鄢豐堅定的看向第五霖,“不論阿昭最終如何抉擇,鄢豐願盡自身綿薄之力,誓死保護城民,不負城主所望。”
第五霖睜大眼睛,動容的看向她:“姑娘此話——”
“若是有事找我,倒不妨,現在就說。”
料峭寒風吹了進來,第五昭推開門,邁過門檻,站定在第五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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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昨日飛羽将軍又派了使者來,給城主送信呢!”
“是啊是啊,我親眼瞧見了!上回不是已經來過一個了麼?”
“難道城主拒絕了他嗎?”
“開什麼玩笑!那飛羽帶着軍隊逼着我們新垣城站隊,拒絕了他,這不是把我們往火坑裡推麼!”
“唉,”一人壓低聲音,“終歸是一家人,城主也姓第五,誰跟誰一條心還看不出來嗎?”
“不會吧……那要真的投奔那個第五昭,我們豈不是要遭殃了?”
“是啊,誰不知道他孤家寡人一個,叛軍起事竟沒有人肯幫他,跟着他不是死路一條?”
“大家都聽說這件事了啊。”酒館裡進來一個少年來,笑起來有兩個梨渦,正是讓大家全都知道第五昭進城了的罪魁禍首。
他自然的插入對話,人們見了他來卻激動起來:
“小林,看你這樣子,又有小道消息?”
“可不是嘛,”小林笑了起來,他壓低聲音,人們湊上來他才繼續道,“我也是昨日聽我在城主府守軍供職的朋友說的,那個傅貴竟然是飛羽的人!他在我們城裡被第五昭殺了,我看啊,城主九成九已經是站在魔君大人那邊啦。”
“……傅貴?!”聽者臉色一變,随即有遲疑道,“可是,城主一直都是中立,不會吧?”
“你們不信?那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好了,”小林拿着點心咬了兩口,吊足了人胃口,半晌才開口,“最開始那個使者,其實是被城主交給了第五昭處置——什麼下場,還用我說?”
“早知道殺了這家夥會給我們帶來這麼大麻煩……”
“唉,你們前些日子不還帶着禮品上門道了謝嗎,改口這麼快。”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小小的酒館此刻敞着門,馬蹄聲漸漸近了,在人們的竊竊私語當中,千軍萬馬之前,一襲黑色長鬥篷罩住人們探究的視線,第五昭目光不偏不倚看了一眼坐在酒館裡吃點心的少年,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刻仍然嘈雜的街道。
自那一夜第五昭向第五霖發了是,誓死保護新垣城,對方看着她半天終于還是長歎一口氣,将首宗令牌鄭重地交到第五昭手中。
鄢豐長歎一口氣,終于目送着第五昭離開結界。
她送了一紙傳訊符給他,教給他如何排兵布陣,如何布置人手。
“鄢豐姑娘,你不同昭兒一起麼?”
第五霖憂心忡忡的走來,顯然也對自己的選擇沒有什麼信心。
“我留在城中,城主您也好有個照應。”鄢豐淡淡一笑。
“也好。”第五霖點點頭,“主城那邊增援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