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甯原本想讓周嬷嬷帶着東西去見母親,可他卻安排周嬷嬷去迎醫女,若是周嬷嬷不在,他事後問起,歸甯還要周旋幾句。若是讓他發現些端倪,并起了疑,歸甯恐怕會引火燒身。
蕭元綽和鄧氏能用這麼溫和的方法對付她,完全是顧忌自己的名聲,若是他們發現她随時有可能拆穿他們的僞裝。他們索性就不會裝了,直接露出兇狠的獠牙,快刀斬亂麻,這是歸甯和母親難以承受的報複。
可歸甯必須将蕭元綽僞裝的真情盡快打碎,她需要這個機會,這樣她才能說服母親。蕭元綽自幼在外祖母跟前養大,和母親很親,歸甯手上若沒有證據,空口白牙,母親也會怪她胡鬧。
思來想去,歸甯喊來唐媽媽,讓她去一趟。唐媽媽本就是母親為她選的陪嫁,雖沒有周嬷嬷周到,但不會出賣她。
交代好這些,歸甯安心地睡了個中覺。迷迷糊糊中被南煙喚醒,“夫人,夫人,醫女來了。”
醫女在走來的路上就已聽見下人們暗中嚼舌根,說夫人傷得很重,都是強撐着等語,進了屋給歸甯看病愈發小心謹慎。
醫女的手壓在歸甯肋下,歸甯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涼氣。醫女仔細地檢查了一圈,雖外傷并不明顯,還是十分謹慎道:“恐怕夫人傷了髒腑,需要細心調養一段時日,切勿頻繁挪動,更不可跌倒。”
周嬷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蹙着眉道:“可我家夫人躺久了腰酸背疼,更難受。”
醫女道:“偶爾坐起來或者走幾步也是可以的,萬不可跑跳。”
無需整日卧床就可裝病,對歸甯就是一個極好的消息,周嬷嬷忙緻謝道:“謹遵娘子吩咐。”
醫女不敢随意開藥,隻是留了一些外用的紅花油,緩解挫傷。周嬷嬷送别醫女,轉頭撞見唐媽媽從府外歸來,臉色十分的難看。
兩人一起進了垂花門,唐媽媽腳步飛快,把年紀大些的周嬷嬷直接甩了一大截,周嬷嬷緊走幾步,心裡不由嘀咕:也是生了孩子的人,性子還是這麼火爆。
當初派南煙去也比這倔驢好。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歸甯的屋子,翠夏和碧桃兩個丫頭正在外間翻花繩玩兒,南煙在内屋算賬,唐媽媽一進屋,就将翠夏和碧桃遣下去了。
唐媽媽主要管歸甯陪嫁的莊子和房産,宋家錢多人少,母親幾乎将一半家财給了歸甯做陪嫁,嫁妝頗豐。
歸甯乃伯爵府的夫人,不能明裡經營買賣,母親就在京師正通錢莊以歸甯的名義存了大筆的銀錢,隻有拿着歸甯的印信和票據去,才能支取。
除此,還在京師、應天和蘇州繁華地段買了不少房産鋪面,用于收租,再有就是京郊的田莊和别院等地産。
母親特意選了唐媽媽和她家男人做陪嫁,幫歸甯打理産業。唐媽媽有兩個哥哥,在母親身邊幫忙管鋪子,知根知底。
每月初一,唐媽媽準時進歸甯的屋子裡送錢。主子一高興,也會恩賞底下這些丫頭婆子。
今日不是初一,丫頭們以為唐媽媽是有外面的事和夫人說,都識趣地下去了。
唐媽媽進屋見南煙也在,猶豫要不要也讓她出去,歸甯開了口:“都是自己人,媽媽說吧。”
唐媽媽将帕子裡的東西一攤,氣憤道:“娘子說這一定是鄧氏搗的鬼。”
歸甯一愣,母親還是選擇相信蕭元綽,認為這和他無關?
唐媽媽是個急脾氣,倒豆子似的将經過說了,“我和娘子去尋了個郎中,那郎中說這膏子裡藏有大量麝香,長期佩戴,不宜生養。娘子聽了也十分震驚,她說,大爺一定是被蒙在鼓裡,這極有可能是鄧氏暗中做的。”
“娘子說,老太太當年根本不同意老伯爺娶鄧氏為妻,老伯爺為此和老太太大鬧了一頓,以絕食相逼。一連五天滴米未進,眼見就要撐不過去了,老太太才松口。”
“鄧氏是老伯爺未過繼前就結識的一位姑娘,兩家之前住得近,私下有些往來。誰知道十多年過去了,老伯爺還對鄧氏念念不忘,甚至暗中通了款曲。鄧氏嫁給老伯爺之前,就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老太太看不上鄧氏這等輕浮之人,更瞧不上鄧氏的伯父靠着捐官進了錦衣衛,覺得這樣人家會辱沒蕭家門楣。就是想拖一拖,拖到鄧氏等不起了,自己打掉孩子。”
唐媽媽一副壯士扼腕的模樣,“可老伯爺倔呀,以死相逼,老太太這才不得不讓步。進門七個月後,鄧氏早産生下了大姑奶奶。”
歸甯之前曾聽母親感歎,舅舅畢竟不是外祖母親生,兩人曾為一件事險些鬧得母子失和,說的大概就是這件事吧。
唐媽媽的話證實了歸甯的猜測:“娘子說,經此一事,老太太對老伯爺萬分失望,一心要為娘子選一門靠得住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