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相中宋家,大抵也是覺得舅舅靠不住,才讓母親低嫁。即便後來她去了,祖上是商賈之家的宋家,也不敢欺負伯爵府的姑娘。
再者父親又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不大會做出那等禽獸之事。
唐媽媽繼續道:“鄧氏生了個姑娘,老太太擔心養在這樣的娘親身邊會把孩子帶壞,要帶在身邊教養。鄧氏三天兩頭找老伯爺去哭,老太太隻能把孩子送了回來。後來鄧氏又有了哥兒,整個人變得榮光滿面。”
“姐兒養在鄧氏身邊倒也罷了,若是把哥兒養壞了,蕭家就沒了希望。老太太為了蕭家,和老伯爺暢談了一番,說了不少重話,聽娘子說好像把皇帝當年特許老太太過繼子嗣的話都說了,什麼‘若其不争,不孝嫡母,不尊族長,朕也會替你主持公道’等。”
“老伯爺懼怕皇帝降罰,親自把哥兒抱到老太太的院子裡,交給老太太撫養。也不知道老伯爺給太太說了什麼,鄧氏一夜間就看開了,也不鬧,乖乖地每日去給老太太請安,悄悄地看哥兒幾眼。”
“又過了幾年,鄧氏年老色馳,後院陸續有了兩個姨娘。娘子說老伯爺還養過一個外室,還有了身孕。老太太把老伯爺叫過去好生罵了一頓,剛要做主将人接到府裡來,不知道那院子怎麼突然走了水,鬧了個一屍兩命。”
屋内所有人都因吃驚屏住了呼吸,包括歸甯,屋子裡安靜地落針可聞。她自幼在外祖母身邊長大,可從來沒聽說過這些。按理說,這根本算不上什麼秘密,底下的下人知道的不在少數,可除了母親,其他人似乎根本連提都不敢提。
這又是為何?
這些疑問,唐媽媽自然也有,已經替她們問過了娘子。在一衆詫異的凝視中,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才繼續道:“老太太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娶了鄧氏這樣的兒媳,再不喜歡,也要幫她撐住場子。要不以後姐兒怎麼議親,哥兒還怎麼入仕做官?老伯爺的面子又往哪兒擱?”
“所以把老伯爺當年絕食還有鄧氏未婚先孕的事,通通壓了下來。甚至那個外室的娘家人,也是老太太派人安置的。”
說到此處,唐媽媽壓低嗓音道:“娘子猜測,是鄧家派人放的火。那件事之後,老伯爺很少去鄧氏的院子了,府裡的兩位姨娘才陸續有了身孕。”
那時,歸甯喪父,被外祖母接在身邊教養,母親住在倚梅園,肯定是在外面探聽了些消息。
有這樣的兒媳,歸甯更加心疼外祖母的不易,遂道:“外室的事,也是外祖母壓下來的?”
唐媽媽長歎道:“那還有誰?娘子說鄧氏在老太太面前端得是柔順溫馴,也從不插手管家。老太太當她是個柔弱的,自然事事想在前頭。”
“娘子說定然是鄧氏要報複老太太,才要暗算姑娘。”
娶歸甯為妻,是老太太一力撮合的,鄧氏本身并不歡喜,可也無可奈何,這一點歸甯自己也清楚。所以成親後,想方設法的彌補鄧氏。鄧氏也表現的和和氣氣,從不擺婆婆的譜。她以為她會像外祖母那樣,雖經曆過不快,也能從心底裡承認她這個兒媳。
聽了這些過往,歸甯更加确認,鄧氏絕非表面這般良善,至于蕭元綽,歸甯不相信他的無辜,沉吟道:“夫君為人向來心細,我不相信婆婆能在他眼皮子地下玩兒這些花招。你幫我去給母親傳個話,讓她來探望我。我找個機會試試夫君。”
南煙靜靜地聽完,也附和道:“有件事情我一直奇怪,今日聽了,說出來大家也參詳參詳?”
唐媽媽聞言催促道:“你快說。”她最是受不了别人賣關子。
南煙理了理思緒道:“我舅舅一直在暗中查訪當年害了母親的水賊,聽說那日有一艘裝滿貨物的商船同母親的船一起到了那邊。那些水賊很奇怪,他們第一時間不是搶那艘商船,而是去劫母親坐的那艘小船。船上并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就是應天一些土特産,帶回來給各家分的。”
“一年前,有兩個水匪落了網,舅舅還親自跑了一趟。提起那天的事,這兩個水匪都不承認。他們說那段時間水上确實出現過兩個口音聽起來不像當地的人,可能是北邊來的水匪,後來又消失了。”
“舅舅一直覺得母親的死很蹊跷。”
本來這種無根無萍的胡亂猜測南煙是不敢對主子說的,隻是昨天舅舅險些被人暗算,今日又聽了太太的一些過往,甚至将大爺也牽扯了進來,她才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一些隐秘的暗線一條條被挖掘出來,歸甯隐約覺得這裡面應該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一個讓蕭元綽恨毒了她的秘密,“夫君在應天守孝期間,可能發生了一些事。”
周嬷嬷素來謹慎,見天色已晚,打斷道:“大爺快回來了,這事兒還是等明日娘子來了再說吧。”
唐媽媽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怕自己憋不住,起身道:“奴婢先行退下了。”
歸甯生怕她這急性子說出什麼不當的話來,道:“唐媽媽這幾日先在母親身邊當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