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很熟悉,歸甯聽着又是疑惑又是擔憂。
怎麼是他?
“小周王,怎麼是您?”上次匆匆一見,他就說要奉诏離京,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
納罕間,歸甯又問道:“您不是回福建了嗎?”
朱君瀾低聲道:“我本該于十一月離京,與一位巡防沿海事務的禦史同行,不過他臨時轉道去了山東,我繼續南下,去蘇州小住了幾日,又折返應天。”
“計劃和應天幾位出身福建的舊友會個面,便回福建。臨走之前恰聽說令堂宋娘子回了應天,便有幸見了夫人的母親。”
“當時令堂正在調查一樁府中舊事,我與刑部官員相熟,就順手幫了個小忙。”
“弘文伯府一位喚作單媽媽的人,令堂懷疑她死的有些蹊跷。我們便悄悄尋到單媽媽的家人,征得其同意,打開了單媽媽的棺椁。請衙門裡精通驗屍的仵作仔細勘驗後,确認單媽媽死前受過極大的折磨。肋骨、腿骨均有斷裂,而且還是死前不久造成的。”
“據令堂說,單媽媽是陪着現任弘文伯蕭大人一起在應天為先輩守靈,感染風寒去世,而驗屍結果明顯和實際不符。”
“據單家人交代,單媽媽去世前,單家人并不在跟前,而是由蕭大人收斂了屍體,交到單家人手中。為了感念單媽媽對老夫人的陪伴,靈堂也設在了蕭家祖宅。入殓之時,才埋入單家人的墳地裡。”
“宋娘子覺得這其中藏着大問題,因事關弘文伯蕭元綽,小王覺得還是親自上京将這個消息告知夫人更妥當。”
小周王說得輕描淡寫,但歸甯清楚,若不是有小周王的幫忙,母親一個女子,怎能瞞過蕭元綽在應天的眼線請來仵作驗屍?
“我的身份不便在京師公然露面,隻能讓夫人出門來見,還請夫人海涵。”
歸甯有些歉然道:“是我們給殿下添麻煩了。事情我知道了,殿下還是盡快南下回福建吧,若是讓有心之人發現殿下行蹤,恐怕會惹來大麻煩。”
朱君瀾并沒有回應她南下之事,而是轉而道:“夫人是怎麼受傷的?是不是弘文伯府有人為難夫人?”
歸甯面色一紅,有些羞赧道:“不,不是,是一場意外。”
朱君瀾眉頭蹙起,“什麼意外?”
歸甯面色尴尬,低喃道:“因……因一些内宅之事……”
朱君瀾往前靠了兩步,高大的身軀遮擋了窗棂處射進的陽光,将歸甯籠在一片陰影下,“夫人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嗎?”
被他如此追問,歸甯更加難以啟齒,這種隐晦的夫妻之事,怎好對一個外男講?讓她如何開口說,她把自己摔成這個慘樣,就是不想和蕭元綽圓房?
朱君瀾銳利的眉眼掃過歸甯,将她的為難收入眼底,正欲跳過這個問題,猶豫許久的歸甯嗫嗫嚅嚅地道:“我……我……”
見她肯解釋,朱君瀾就耐心等她把話說完。
“那個……府中雜事繁多,我不想深陷其中,想尋個由頭躲清閑,沒把握好輕重,就……就弄成了這樣……”
歸甯從小到大沒編過瞎話,話說得很沒底氣。
落在朱君瀾眼中,隻覺得這女子太過柔弱良善。她這個樣子,怎鬥得過蕭元綽那般精明的人,他又怎忍心眼睜睜看着恩人唯一的女兒置身虎口,而放任不管呢?
事情查明之前,他不能回福建,可他若留下,對方肯定會擔心連累他而心生負擔,這不是朱君瀾想要看到的。
他得尋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打定主意後道:“夫人可知蕭大人去了西山?”
這有什麼不妥嗎?歸甯有些不解地點頭,“是,難得元宵休沐,他和幾位表哥去西山狩獵了。”
小周王很笃定道:“他的主要目的應該不是狩獵。”
歸甯大驚:“那……那是什麼?”
歸甯知道,蕭元綽此人向來心細,可她沒料到,他竟然如此難以應付。
小周王也沒有賣關子,而是道:“自上次徐四在西山蕭家别院外看到黑衣人之後,就派了人在那裡日夜留守。發現這兩日蕭元綽帶人上山,表面上是冬獵,實際上是在暗中調查那日在蕭府外的陌生人。”
“徐四派去盯梢的人險些被他發現,現在已經跑回來了。短時間是不能過去了。”
“姜媽媽過世的當晚,徐四對那人連射兩支冷箭,有一支箭矢沒收回來,可能就在蕭大人手上。”他竟然連姜媽媽的名字都記得,可見徐四轉述的用心,他自己也十分上心。
歸甯急聲道:“箭矢上是有什麼特殊标記嗎?會不會因此連累徐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