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馬大人開堂審案,桌上驚堂木一拍,問話氣勢如虹:“堂下何人,狀告何事……”
可剛開了個頭,轉頭就見一位着一襲朱紅色鬥牛服的公公,右手揣着拂塵,左手搭着小太監的手,笑着慢悠悠走進來。
恍似捏着嗓子在說話:“皇上聽聞順天府元宵節還在坐堂審案,為公為民,堪稱楷模,特讓雜家過來瞧瞧。”
見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馬大人不敢怠慢,命人搬了把椅子,請他坐下,這才回到堂上,開始審案。
因是趙家事,蕭元綽并不在場,趙明敬是官身,也不方便出面。蕭元荷和趙太太等官眷,愛惜臉面,更不會抛頭露面。
堂下隻站着簡哥兒的乳母曹媽媽和病病歪歪的樂巧。
曹媽媽一口指定是樂巧在花生糖酥裡摻入了杏仁,暗害簡哥兒性命。
樂巧跪在地上,病恹恹道:“啟禀大人,小女子染病多日,沉疴在身,連下床走路都費力,怎有能耐下此毒手。”
還未等她說完,曹媽媽指着樂巧的鼻子,厲聲罵道:“就是她這個小妖精妄圖勾引主子,一計不成又生二計,生生害了哥兒的性命。”
“大人,這種狐媚子,不動用重刑是不會招的。”
這裡是京師順天府,天子腳下,怎是那山高皇帝遠的小地方,可以濫用私刑。再者,皇上身邊侍候的大太監還在呢!
這位大理寺正也不知道這案子是招了什麼邪,竟惹得皇上關注,一拍驚堂木,呵斥道:“公堂之上,休要亂語。我且問這位姑娘,是不是你下的手?”
樂巧磕頭道:“大人明鑒,是有人要殺小女子滅口呀。”
“一個多月前,伺候我的小丫頭偶然聽府上有人在二奶奶的院子裡說什麼明淵寺的老和尚,還有殺人的藥方等事。不久這小丫頭就溺水淹死了,而我在陪太太出門時,路上遇到了悍匪,險些丢了性命。”
“好不容易拖着半條命回來,太太好心,為我請了郎中開藥。可這藥我吃了大半個月,越吃病情越重,還請大人查查,這藥是不是就是那傳說中能殺人的藥方呀?”
曹媽媽聽罷,手心一片冰涼,舌頭也有些打結,“你……你這狐狸精信口雌黃……”
噗通一聲跪倒道:“大人莫要聽這狐媚子信口雌黃呀!我家二奶奶是弘文伯府嫡出的姑娘,怎會做出這等事?”
樂巧泣聲道:“大人,小女子冤枉呀。小女子半個字沒提是二奶奶做的,隻是聽到有人在二奶奶的院子裡說起那配藥和尚的事……”
她沒直言,卻有人已經急得失了分寸。
明淵寺和尚的事,在京師鬧得很大,很多官家女眷都聽說了,但都緘口不言。民間的尋常百姓倒是極少聽到風聲。
事關重大,馬大人看了一旁的公公,剛要開口,就聽這人不耐煩地道:“聽說這案子鬧得滿城風雨,還不快查。”
馬大人看向樂巧,厲聲道:“你說這話可有證據?”
樂巧答:“有,那些丢棄的藥渣就是證據。”
趙家二爺有官職在身,普通差官不好冒然上府。大理寺正命令暫時将二人收押至監牢,自己帶着差官上門取證物。
臨走前瞧了旁聽的公公一眼,“您老先坐等着?”
陳葆暗睇了臉色蠟黃的樂巧一眼,漫不經心道:“先給這姑娘請個大夫吧,别案子沒審完,人先病死了。”
馬大人道,“公公說的是,下官這就命人請郎中來。”
命人将樂巧單獨關押至一個牢房,自己帶人去了趙府取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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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今日就審到這裡,秦管事回來後,将今日大理寺發生的怪事讓南煙轉述給了歸甯。
蕭元荷經此打擊一病不起,蕭元綽仍然留在趙府未歸。
南煙咋舌道:“夫人認識的這個人能耐了得,竟能驚動皇上。”這讓她不由好奇那個人的身份。
歸甯猜測,應該是小周王進宮見了皇上,皇上出于某些考量開了金口,如此才出現宮中的秉筆太監去旁聽案子的古怪事。
歸甯放下手中的茶盞,惋惜道:“樂巧心急了,她不該這樣。”
南煙不解道:“夫人這話何意?我怎麼不懂呢?”
歸甯緩緩道:“樂巧知道大姐姐在藥裡做了手腳,也猜出她和那明淵寺的和尚有勾連。特意借簡哥兒之死去見官,把這事兒捅出來。”
“如果沒有簡哥兒的事,樂巧自己直接告官,首先要找人寫狀紙,然後去衙門告狀。蕭元荷是官眷,背後牽扯着趙家和蕭家,民告官,依着規矩,還要打一頓闆子才行。無論是寫狀紙還是挨闆子對她來說都是難事,其他的且不論,單單是那頓闆子她都不一定能熬下來。”
寫狀紙就要将蕭元荷指使旁人綁架她,毀她清白說得清清楚楚,這對于女子何其殘忍。可由簡哥兒下手,擊潰蕭元荷的理智,她就有機可乘。
“若是别人告她,她可以以對方要殺她滅口,來個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