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蒼色的英雄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作弄着我們
我說不清祂是什麼,好似激烈的水流,沖刷着我們頑石般的心靈,使它變得光滑潔淨
是諸神賦予人類的一切感情?
那令我感到無言的恐慌,遠遠超過我們對彼此的反複無常”
“我赤色的天使啊,無論那力量來自何方
隻要看到你溫柔的眼光,我就能生出雙翼,飛越生與死的隔牆
諸神還賦予我們無倫的勇氣
與其在命運的水流中随波飄蕩,這瓶神奇的藥劑是我們不屈的對抗”
女仆開門的動靜打斷了狄安娜·坎斯奇拉的閱讀,她正沉浸在報紙上刊登的《羅特利德的愛憎》精彩選段中。
“小姐,有您的兩封信,王都寄過來的。”
“快拿來。”她迫不及待地擱下報紙。
迪特琳德姐姐基本每個月都會給她寫信,向她講王城裡各種各樣有趣的事,也會抱怨幾句騎士生涯不易。
女仆羨慕:“迪維特爵士對您這個妹妹真關心呢。”
“還有,小姐,您傳召的人已經在門外等候。”
狄安娜來不及拆開信,隻戴上胸針:“叫她進來。”
她的親生父母在她還在襁褓中時,就前往冰川山脈探險,雙雙失蹤。她天生身體虛弱,不宜在氣候寒涼處居住,自幼離開坎斯奇拉領,随漢娜姨媽,也就是布勒文夫人,在布勒文領和迪維特、迪特琳德兄妹生活。
迪維特哥哥私奔後,迪特琳德姐姐就代替他成為王家騎士,為了圓謊,姨媽帶着狄安娜重返老家,對外的說辭是,迪特琳德大病一場,和母親一起回坎斯奇拉領探親休養,以搪塞那些希望與迪特琳德結親的貴族們。
然而,其中有一位貴族锲而不舍,一直追到了坎斯奇拉領,吵着要見迪特琳德小姐,狄安娜挺身而出,冒充迪特琳德姐姐,隔着紗簾接見了這位貴族,當時她渾身發抖,唯恐哪句話被勘破,會話結束後直接暈了過去。
坎斯奇拉領也沒有人認識這位離家多年的小姐,于是狄安娜就順理成章當了迪特琳德的替身,失去了自己的姓名。
狄安娜并不惋惜,能為姐姐略盡綿薄之力,她高興還來不及。
每次成為“迪特琳德”,似乎就能暫時逃離軟弱的“狄安娜”。
半年以後,追求迪特琳德的貴族漸漸少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絡繹不絕。狄安娜覺得可能是房間太熱,把他們熏走的,她怕冷,所以一年四季都得點着火盆,夏天也不例外,厚厚的毛皮鬥篷和羊絨衫裙看上去要把她壓在下面似的,說十句話得咳五句,看着不像能活過三十歲,任誰都會再三掂量。
正如此刻,書房裡彌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氤氲暖氣,門一打開,灌入清冷的廊風,令人精神為之一振,一個洗衣婦低着頭走了進來。
“小姐,請問您找我什麼事?”對面的女人緊張不安地絞着手。
狄安娜把剛才看的報紙從桌上拿起來遞給她。
“小姐,我不識字。”女人困惑。
狄安娜撫了兩下胸口,抑制住咳嗽的沖動,才說道:“上面有插圖。”
女人接過報紙,頭條版面上赫然畫着華麗舞台上一個女人橫陳屍體的景象,旁邊還有一個圓框描摹她的官方大頭畫像。
狄安娜注意到女人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她雖然企圖掩飾驚慌,可那本能的反應完全無法逃過旁人的眼睛。
旁邊的女仆也看到了那張大頭畫像,驚訝地說道:“明澤拉,報紙上這個女人長得和你好像哇。小姐,她是誰?這上面講了什麼?”
狄安娜注視着對面的女人:“第一個問題,你要問明澤拉女士。第二個問題,這則新聞講的是四葉草歌劇團首席歌姬吉澤拉在舞台上神秘死亡。”
被稱為明澤拉的女人深吸一口氣,僵硬地回答:“我……我……吉澤拉是我的妹妹。”
女仆更加詫異:“咦?你在侯爵府邸做事這些年,從來沒聽說你有個妹妹呀!”
“不止是妹妹吧。”狄安娜淡淡地開口。
明澤拉咬着嘴唇:“我、我們是……雙子。”
“就算她們是姐妹又怎麼樣呢?”女仆不解,“難道您想說她的死和明澤拉有關嗎?可是她們一個遠在王城,一個在坎斯奇拉領,能有什麼牽扯?”
“我隻是想告知你妹妹的死訊而已,阿蓮,去準備些茶點。”
女仆雖然困惑,還是按照小姐的命令,端上了頗為豐盛的下午茶,有淋了焦糖的香烤雞翅、肉桂蘋果茶、芝士流心羊角面包和幾片生乳千層蛋糕。
狄安娜胃口很小,吃得細嚼慢咽,幾乎隻喝了茶、吃了一小片面包,她眼神示意明澤拉不必拘束,她反而更加局促不安,一開始還會向狄安娜辯解幾句,撇清她和吉澤拉的關系,然而狄安娜始終不回應,明澤拉也越來越沉默寡言,呆呆地看着那張報紙。
女仆豈能放過這個八卦的機會,她和明澤拉并不熟悉,雖然都在侯爵府做工,可她是小姐的貼身女仆,明澤拉的身份更低微些,隻是個洗衣婦,平時不怎麼說話。她搜刮半天肚腸,終于想起一條逸聞。
“對了,你不是有個兒子去王城闖蕩了?你就沒從他那裡知道你妹妹的消息?”
她漸漸地回憶起更多細節:“那孩子長得還挺俊呢,怪讨人喜歡的,叫……叫什麼來着?”
“海涅。”狄安娜說道。
明澤拉的臉色煞白,雙手緊緊抓住餐巾,在掌心裡握成一團。
“是的,小姐。”明澤拉承認,“海涅是我的孩子。”
“他向我坦白了一切。”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