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花臂男喘了口氣兒,有些不确定地遲疑道。
“這人是我堂叔,眼睛不好,給您造成的不便我十分抱歉,”程玦扶起地上的俞棄生,盡量避開俞棄生手掌那露出來的血肉,“造成的損失我賠給您。”
邊說着,程玦邊架起俞棄生,而後者腿一用力踩上地,防佛就變成了豆腐,癱軟了下去。
“哦……哦行,老子也不是啥不講理的,賠了不就行了……”花臂男撓了撓頭,聲音越說越小,避開了面前年輕人的視線。
那年輕人的眼神兒仿佛要把他的皮扒了,給他一種“我跟你打一架,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你活”的冷感。
偏偏說話時還語調溫和地稱“您”。
花臂男咽了咽口水,便趕緊走了,生怕那人下一句就說出來“您好,我能打死您嗎”。
鬧劇的主角之一走了,周圍看熱鬧的大夥便也散了個七七八八,該買菜的買菜,該做活的做活。
“歇會兒得了,自己回去吧。”見俞棄生站不起來,程玦幹脆直接松手,把他整個兒放在地上。
坐回到地上,俞棄生伸手四處摸了摸,摸到了那根斷了的盲杖:“你……介不介意送我回去。”
“介意。”
“哦……”俞棄生歎了口氣,聽着程玦的腳步逐漸朝旁邊的飯店移去,自己便艱難地,用手撐着地面——
“嘶——”那被刮掉一層皮的手掌,猛地在磚塊地面上這麼一蹭,疼得俞棄生呲牙裂嘴。
他就這麼自顧自地疼了一會兒,突然聽到飯店裡那熟悉的腳步聲又響起來,又近了,腳步漫延到自己面前,停了下來。
“上來。”程玦蹲下,背對着俞棄生。
“上什麼?”俞棄生可不知道程玦正蹲在自己面前,想了會兒才明白過來,“哦……讓我上你啊。”
程玦:“……嗯。”
身旁不斷地有路人走過,有的神色匆忙,快步向前,皺着眉繞開他們;有的饒有興緻地駐足觀看,又被程玦一眼睛瞪了回去。
程玦背起俞棄生,離開了那個飯店。
“剛剛去和老闆說了一聲……人家收我在那兒工作,總不能一聲不吭就走。”程玦邊緩步向前走着,邊解釋。
背上的人雙臂交叉在自己胸前,程玦才近距離地看清這人的手摔得有多慘——那指腹處,本就被他自己剝得鮮血淋漓,現在又在地上這麼一蹭,估計得好一段時間讀不了書了。
那雙滿是創口的手,緩緩向後移,扶住了程玦的肩膀……
這雙手在抖。
“難不成你以為我誤以為你丢下我不管了?不用跟我解釋,我這麼了解你……”俞棄生扒在他耳邊笑了笑,氣息噴灑在他你耳廓上,吹起他耳上白色的絨毛。
身上那人整個身子都在抖……
“放心,掉不下去,”程玦的腳步慢了下來,周圍安靜了不少,“手臂搭我肩膀上,邊抓着。”
說着,程玦雙手脫着俞棄生的大腿,又把人往上擡了擡:“靠着我就不會掉下去,别抓我肩膀。”
肩膀上的那隻手果然沒再用力,正想移開之時,程玦感到那手掌處的傷口和自己的外套粘在了一起。
還沒等他開口,背上的人猛地一用力,傷口被從布料上撕了下來。
程玦微張開的嘴又閉了起來,把剛要說的話咽了下去,沉默着繼續用力托着那人的雙腿。
而這一舉動,讓他手掌上剛長好的嫩疤,徹底綻開,血從傷口處湧出,染紅了俞棄生的一小片褲子。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去上學,”俞棄生把嘴唇埋在程玦的肩膀處,聲音悶得讓人聽不清,“不就是缺錢嗎,我給你不就行了?”
今天不是周末,顯然程玦并沒有按他留下的紙條那樣做。
程玦沒回答,母親的病沒有再複發,他也的确考慮過原來的那種上半天學,打半天工的生活方式。
不過馬上就被他否決掉了。
“你這麼聰明,去接家教不行嗎?時間上還能對學習影響少一點。”
家教……高一的時候,他接過一個初中的家教單子,給那個連第三人稱單數都不懂的初三男孩子,輔導了一個月的英語,療效甚微……
之後就被男孩的家長,以“年紀小,沒經驗不會教”為由給趕回去了,課時費也退了一半兒。
後來上了高二,再沒有參加過大考,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現階段成績來支撐他的簡曆了。
“哪有那麼容易,家長們都喜歡年紀大點兒的,有經驗的老師,”程玦走入了白堂路,離西寺巷更近了,“誰也沒有必要給我做慈善。”
靠在肩膀上的頭擡了起來,兩人的重心頓時往後偏,程玦猛地停下腳步,彎了彎腰:“幹什麼!”
俞棄生又把頭乖乖地靠了回去。
“其實跟按摩店也差不多,”俞棄生作出思考狀,“原先生意不會太好,因為人家不知道你是真有本事還是騙錢你,等時間一天天過去,那些按過的客人自然知道你手法好,把這家店推薦給别的,生意不就起來了。”
程玦點點頭:“道理差不多,但是我因為打工已經不怎麼上學了,誰會找這樣一個高中生來當家教呢?”
“所以啊,你去上學,考出成績,不就有賣點了嗎?”
賣點……程玦忍住沒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