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了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回去,一打開門便看見桌子上剩在盤子裡的紅燒肉。程玦急匆匆離開前塞了兩塊,走之後俞棄生估計是一口沒動過。
那盤紅燒肉的肉湯已經凝成了塊,上層是一層白色的油脂。程玦端起那盤肉,打開竈台,重新在鍋裡加熱了一遍。
“嗯……你回來啦……”俞棄生聲音啞着走了過來,聽他的聲音似乎剛睡醒。
程玦循聲望去,俞棄生朝自己走了過來,在客廳摸到一把椅子便坐下去,打了個哈欠:“你幹嘛進廚房,晚上回來又餓了?”
熱了會,程玦把肉盛了幾塊出來,擺在俞棄生跟前,又拿出雙筷子,塞在他手裡:“熱好了,吃吧。”程玦在他身旁坐下。
俞棄生湊上去聞了聞,鼻尖沾了點醬油,聞過後便放下筷子,把盤子往前推了推。
“怎麼了,不喜歡吃?”程玦擦去俞棄生鼻尖上你黑色醬油,問道。
俞棄生點點頭:“不喜歡吃肉……”
“你太瘦了,你知道為什麼你總是生病嗎?”
“不知道。”
“不吃肉的人才更容易生病,不吃肉人身體容易虛,一看你就是從小挑食,現在又瘦又矮還虛。”
睡到一半被吵醒,還莫名其妙被潑了一盆髒水,俞棄生捂上了耳朵,隔絕了所有從外界接收信息的渠道:“我以前喜歡吃肉的……切你一個早退早戀上課玩手機的不良少年,有什麼資格說我。”
“是嗎,以前喜歡吃肉?我不信。”
俞棄生捂上耳朵回了房間,程玦端上兒塊紅燒肉,也跟了上去。紅燒肉隻能難得做一次,做多了水電費和醫藥費便成了問題,程玦小心翼翼地端着紅燒肉放在床尾的桌上,叮囑俞棄生别把衣服碰髒了。
“但是以前吃,我爸媽會打我,然後就不喜歡吃了,一吃就吐。”走了幾步路,俞棄生清醒了些,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
一吃就吐……那确實是個問題,程玦聽罷也不勉強他,坐在俞棄生身旁,接着問道:“說我早戀,戀的是誰?”
“我瞎說說……”
程玦笑了兩聲,起身把那盤紅燒肉倒回鍋裡,回來一看,俞棄生竟又蓋着被子躺下了,疲憊地閉着眼睛。
程玦對他這個樣子早已習慣,每每多走幾步,多接了幾個按摩的客人,便身體難受地癱在床上。身子骨不好,他每天下午四點便會下班回家,留下店裡剩下的幾位幹到十點,這可能也是他工資比較低的原因。
程玦也躺了下來,側過臉,悄悄地看着俞棄生他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偷看,因為俞棄生看不見。
“哥。”程玦開口。
“嗯?怎麼突然這麼叫我?”俞棄生愣了一下。自他要求後,程玦每次喚他,都是一口一個大名,要麼就直接說事。
“我沒早戀。”
“我知道。”
程玦被噎了一下,接着說道:“那如果我早戀了呢,你是什麼想法?”
俞棄生想了想,回答道:“我覺得吧,十幾歲的年紀,四舍五入就十八了。談戀愛,也沒必要單獨區别于其他年齡段的成年人拿出來讨論……我剛剛就是開個玩笑,沒真覺得你談了……”
“我不是說你對‘十幾歲的學生談戀愛’的看法。”程玦糾正,“我是想聽聽,你對‘我談戀愛’有什麼看法。”
“你……這兩個問題能有什麼不同啊,”俞棄生攪盡腦汁,開始一一分析“我又不是你爸媽,跟你也沒什麼親緣關系,和你的唯一交集就是我說,要給你生活費,讓你繼續去上學……”
說到這個,俞棄生的情緒又低落下來,明明一開始說,自己出錢解決他的生計,讓他安心上學,到頭來卻總是浪費他的時間,帶自己家裡醫院兩頭跑。
“我們現在,應該算是朋友吧?”俞棄生悶着聲音開口,“我沒有權力去評價朋友做的事。”
朋友……沒有權力評價……程玦在心裡默念了兩遍。說到底,還是在跟自己劃清界線。
二人沉默之時,程玦不知不覺想到了蔣永望,那個下午給他發消息的人,很可能就是俞棄生一直“資助”着的高中生。
如果開口問,俞棄生要是問起“怎麼認識的蔣永望”怎麼辦?要是他問起還好,這個這麼多年都沒碰過一面的資助對象,俞棄生要是突然想和他聚聚怎麼辦?會不會因此就發現了,其實所謂的“資助”是一個騙局?
蔣永望明天到底要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