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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和金融危機過去已經百年之久,硝煙彌漫的防空洞,海上軍艦、鳴笛、警報、尖叫、投降書與平等合約、餓成人棍的貧民、泡沫經濟...這些都是黃粱一夢。
世界在飛速發展。
戰争不再需要密碼,但金融和網安仍然需要。
超精英三角名校緻力為聯盟理事會培養高知人才,其中,木星學院一向隻有個位數學生的密碼學專業在今年破例錄取了兩百名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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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雨。
房檐滑下淅淅瀝瀝的水珠。
“給。”平叔頂着光頭,嘴裡叼着煙,兩指捏着張照片遞過去,“不是想看麼,李藍島。”
“這就是李振賢的孫子?”單枭盯着照片上的臉,“我要娶他?”
平叔一記暴扣敲他頭上,呼出煙圈,淡淡:“口氣不小。潮平區李家唯一一個養在本家的孫子,你說娶就娶?”
“記住你的身份。”
平叔的提醒總是這麼不留情面,單枭無所謂地笑笑,捏着這照片擋雨,他透過指縫縫隙看向陰沉沉的天,說:“潮平區離帝都很遠啊。我會好好招待他。”
潮平地頭蛇李家算半個财閥。李振賢是李家的三把手,他們組組長前段時間住院後,一則八卦新聞就刊登在了時報上。
同一時間。
李藍島拎着棒球帽,進門連鞋都沒來得及脫,手裡捏着張報紙怼到了他親爺爺面前:
“爺爺,這些媒體真是越來越能造謠了,你看看他們今天寫了什麼。”
李振賢留着寸頭,快六十歲仍然矍铄矯健,他摸了把胡茬,很配合地湊上來:“我看看,寫了什麼?”
李藍島:“他們說你要和帝都單家聯姻!”
這種事情他怎麼不知道?
“哈哈!”李振賢把李藍島腦袋搓成雞窩頭,“是啊,他們沒說錯啊。”
李藍島滿臉寫了不可思議,再指着報紙上的内容念:“...上周,李家三把手李某賢被拍攝到前往帝都單家祖宅,與單家現任當家單某山會見...單某山打算讓單家最小的孫子與李家長孫聯姻...”
“某山就是指明山叔吧?爺爺你的至交好友?”李藍島太陽穴突突地跳,“單家最小的孫子...是誰?但是這個‘李家長孫’...這不就是我嗎?!”
“哎喲...”李振賢看他的反應笑得捧腹倒地,笑完才盤腿坐着,點頭,“沒錯沒錯,是你!”
“...”李藍島滿臉黑線。
“爺爺。我去帝都是上大學的,你清楚嗎?”李藍島忍不住在鼻間扇扇手,“...沒酒氣啊,你沒喝醉,你犯的哪門子糊塗?”
李振賢吊兒郎當的樣子分外欠揍,老爺子接過報紙,點頭:“好的,我來宣布一下,首先,恭喜小島考上QS排名最好的學院——木星學院,以及被最好的王牌專業密碼學錄取!”
窗外站着的一排保镖戴着墨鏡,高舉雙手,齊聲:“恭喜小島!”
李藍島:......
李振賢繼續:“最後,恭喜小島可以在帝都借住單家,你去了以後記得幫爺爺代單明山那個老東西問好!”
就這樣?
李藍島嘴角動了動:“我可以租房子,爺爺,沒必要為了一個住處把我出賣給素未謀面的男人。”
但他從李振賢的話裡聽出了一點端倪,于是也沒那麼震驚了,坐在老爺子身邊整理自己的棒球包,絮絮叨叨:
“我知道你以前和明山叔關系最好的時候吃酒聊天,一高興就訂了兩家娃娃親...但是我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他萬一是個殺人狂呢?...爺爺你也真是心大...”
潮平和帝都相隔千裡,各區現在勢力都魚龍混雜,幾大在道上混的财閥世家也内鬥嚴重,李家組長住院後,他們潮平一周爆發二十多起搶劫、暴動案。李藍島要去帝都,潮平的手伸不到那麼遠,木星學院的密碼學又是現在理事會重點培養的王牌專業,學生的畢業去向直接決定了站隊。李振賢想讓單家保護他,親自登門提了娃娃親一事。這些李藍島光速聯想到了,正在消化着。
“需要我在單家做什麼?”李藍島把棒球塞進筒裡,絮叨完,平靜地問。
調查他們的内部人員,資金來源,去向?還是埋眼線,挖内幕,打聽什麼消息?
“嗯...”李振賢點了根雪茄,眯眼,“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李藍島差點翻白眼,“爺爺!”
“别想那麼多,小島。隻是保證你平安健康。你六歲的時候爺爺就告訴過你,家裡這些事和你沒關系。”李振賢站起身,把胸口衣服口袋裡的錢包拿了出來,把夾層裡的遺照取出來翻了個面,重新放好,然後潇灑擺擺手,走時道,“祝你成為密碼學專家!”
“或者一個平凡但快樂的人。”
看着老頭子健步如飛的背影,李藍島重重歎了口氣。
三個月後,李藍島乘坐快車幹線,抵達帝都。
直到下車前一刻,他都還在看書。
密碼術——一種僞裝信息、隻有特定人之間能讀懂原意的技術,涵蓋數學、計算機、化學、社會學等各學科,觸類旁通,收秘藏玄。
它在戰争時期,為應對敵人攔截機密的威脅而誕生。
“解開秘密的沖動是人類根深蒂固的天性。就是最不好奇的心,也會為即将得知他人的秘密而悸動。對一般人而言,偵探故事或是縱橫字謎便已足夠,極少數人則是以破解玄秘的符号為志業。”——約翰·查德威克。
李藍島合上書,拎着行李箱下車。
帝都沒潮平那麼熱,李藍島今天穿了藏藍色的外套,内搭白襯衫,配淺灰闊腿褲,幹幹淨淨,模樣有些乖巧。他身高一米七八,相貌出衆,站在人群裡很顯眼。
“您好,請問是李藍島先生嗎?”留着髒辮的小哥快步走來,對比手機裡的照片,“我是之前和您聯系的傑森,負責接您前往祖宅。”
“你好。”李藍島點點頭,“證件。”
“啊?”傑森愣了下,随後了然,趕緊從口袋裡摸出身份證,“請您過目!”
“好,沒問題。”李藍島多看了傑森一眼,這才笑起來,“麻煩了。”
傑森接過他的行李箱,驚訝:“藍島,你的行李箱這麼輕嗎?帝都早晚溫差大,四季也很明顯,應該多帶一些随身衣物。生活用品呢?需要我幫你置辦嗎?”
“不用。”李藍島沖其他戴着墨鏡的保镖點點頭,“有什麼需要我之後自己會解決的,今天真的麻煩各位了。”
“沒事沒事,那您跟我來。”傑森和一大幫保镖護送李藍島上車。
停車場内一排好幾輛一模一樣的轎車,其他保镖陸續入座,傑森帶李藍島進了最近的一輛,他坐在駕駛座,李藍島在後座,另外一位穿着西裝的保镖則拉開副駕駛座的門。
室内有一股香薰味,還算好聞。
李藍島回頭,看見那幾輛車都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這種陣仗李藍島已經見怪不怪,他從小到大都是被爺爺這麼保護的。
車内安靜,傑森不會開口越界,詢問李藍島除了他本職工作以外的話,車上放了舒緩的純音樂。
兩分鐘後,李藍島歎了口氣。
“你不跟我介紹一下自己嗎?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嗯?”副駕駛座的男人理了理額前碎發,透過後視鏡,看着李藍島的臉,“恕我冒昧。你是在問我?”
“對。”李藍島單手撐着下巴,湊近,從側面打量他,笑,“不然還是誰?車裡除了傑森和我,就剩下你了。”
“是嗎。那你怎麼認出我的?也和我一樣要了照片?”
李藍島僵了一下,内心抓狂。
這男人居然還看過他照片?!?!什麼樣的?幾歲的??誰發給他看的???
爺爺給的?
給的是哪一張?...不會是他小時候打扮成奧特曼的吧?
...好不爽。
“也沒什麼。”李藍島面上鎮定,“你隐瞞得太拙劣了。”
畢竟他手腕上那塊手表比後面十台車加起來都貴。
男人好像心情不錯,壓了壓額前頭發,繼續透過後視鏡打量李藍島,“其實我也沒有想瞞着你的意思,老爹說男人應該承擔起責任,所以我親自來接你會顯得比較有誠意。”
李藍島:“...我也是男人。”
“嗯,是的,我知道。”
...算了。無法溝通。
李藍島放棄這個話題,細細地觀察副駕駛座上的人。
他大概是混血,頭發有些卷,鼻梁出奇地高挺,眼眸很深邃,瞳孔漆黑,不說話時像一頭在蟄伏的野狼。他和李藍島差不多大,分明年紀相仿,可李藍島覺得他身上的氣質很成熟。
也很危險。
“單枭。”他說。
“嗯?”李藍島還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