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單枭會把整個白天的時間都用在跟蹤李藍島上,他越來熟練,閉上眼睛都能描摹出李藍島的背影,畫出李藍島的軌迹。
但今天有點不同。
李藍島居然沒有如他所料地去圖書館,而是在附近轉了好幾個大圈。從菜市場到娃娃機店,從娃娃機店到電玩城,然後又往返。
單枭把帽檐壓到鼻尖,額頭上出了一層汗。他不明白李藍島今天發什麼瘋,一個隻會鑽研數學的書呆子忽然到處亂逛,還隻有7歲,就不怕被敵對陣營的财閥抓走?
李家在潮平是地頭蛇,那對夫妻去世後李藍島似乎對李家的監視很抗拒,故而這段時期李振賢對李藍島的保護并沒有無孔不入,相反,隻要不出可控範圍,他放養李藍島。不然單枭也沒辦法跟蹤這麼久。
周圍幾乎沒有眼線,李藍島就這樣帶着單枭在街道轉了三個多小時。
最後單枭因為太餓,有點頭暈,跟蹤的步伐都慢了很多。
走到圖書館附近的小巷裡,李藍島蹲下系鞋帶,單枭側身,壓着帽檐偷看他。
忽然地,李藍島輕輕笑了一聲。
短-促,清脆,在深巷裡有滌蕩的回音。
單枭愣住。
等李藍島系好鞋帶走進圖書館,單枭走出來。
遠遠地,他能看見李藍島在圖書館前台登記借閱,拿了一套荷馬史詩。
然後選了個陽光正好的玻璃窗邊入座,認真地對比字典鑽研古希臘語。
他發現我了。
單枭表情一點一點變得興奮與激動,血液裡的某種因子狂烈震動。
他故意的。
故意溜我好幾條街,三個多小時。
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難道一開始就?
單枭嘴角緩慢地,緩慢地上揚。
他好壞。
*
單枭被安娜帶到帝都不到一個月時間,安娜就死了。
肺癌,咳出來的血都被她用紙巾包好丢了。
為了不影響單枭,安娜出走,失蹤了半個月。當單枭發現她屍體的時候,是在樹林裡。她的屍體被野狼啃走了大半,基本隻剩下一點骨頭。
單家不是那麼好接近的,安娜幾次請面無果,死前告訴他,理查德,你一定要想辦法讓單家的人留下你,你在帝都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們。
他發現安娜屍體的時候也一點都不難過,他隻是買了幾塊肉放在樹下,連續十天蹲守,等來了兩頭狼。
然後他從樹上跳下來,把兩頭狼給殺了。
采用的辦法并不是一刀刺到重要部位,而是劃開皮膚,緩慢地放血,延長了疼痛。
瞬間死亡并不痛苦,無限逼近死亡才最痛苦。
他面無表情地把兩頭野狼的屍體埋在安娜的土墳邊,當祭品。
之後,他遇到了姑媽。
再之後,他被單明山帶走。
見到單明山的那天下午,單明山請他去咖啡店喝了下午茶。
“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單明山叼着煙,坐在對面,滿臉的不耐煩,“問完你就是單家的組員,以後在我手底下做事,你要喊我老爹,我會負責撫養你長大。”
單枭舔了舔嘴唇,擡眸直勾勾看着單明山,這個被稱作中山狼的财閥掌權人。
他咧開嘴,笑:“老爹。”
“人生,就一直這樣?”
“哪樣?”單明山皺眉,“别跟老子打啞謎。”
單枭說:“無聊透頂。”
單明山被煙嗆了一下,他問:“你現在上初二?”
“是。”
單明山吸了幾口煙,眉頭緊蹙,半晌後道:“人生一直就這樣。不過如果你想看點有意思的,我給你推薦一個人。”
“誰?”
“李藍島。”單明山說,“潮平李家李振賢的長孫。他今年和你一樣,也上初二。”
“...您說誰?”單枭僵了瞬。
他現在13歲,從7歲來到帝都迄今為止已經過去了很多年,這個名字好像早就被他遺忘了,但是突然又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出現。
如雷貫耳。
“李藍島?”單枭慢慢挑起眉。
“怎麼,你認識?”單明山看他。
“不。”
“總之你就這一個問題是吧?我回答完了。沒事就走了,别磨磨唧唧。”
“謝謝老爹。”
單枭起身,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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