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忖了一會兒,又搖搖頭。
若是有人在内,方才她在裡面那番響動,那人應當早已聽見了才是,怎得也不說半句話,發出些聲響?
況且,她自一進屋中便仔細觀察過,屋子裡并無人居住的痕迹,分明是廢棄已久的模樣。
她将手深深籠在袖中,又往前湊了一步。
不是人,或許是動物?
山中有豺狼虎豹乃是尋常之事,這些動物晚間在此處栖息,似乎也有幾分可能。
随即她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若當真是豺狼虎豹,便不會刻意壓低聲響,憑她的耳力,在屋中應當早已聽到了它們的呼吸聲,可她仔細回憶,自己聽到的分明是極其細碎的聲音,這般聲量,不應該是這種動物發出的。
此時沒了屋舍遮蔽,一陣風猛然撲過來,她吸了吸鼻子,瑟縮起肩膀。
有些冷。
她方才逃得急切,燈火留在了屋内,如今一點暖意也借不到。此刻又正值寒意最濃之時,若是一直在此處逗留,定要凍成重風寒不可。
等等。
風……
難道,是那門本身關得不嚴,被風吹開了?
那般細碎的聲響,比起人和動物,似乎更像是風拂過窗棂。
她再次将手往袖中籠了籠,帶了幾分僥幸地想。
——或許是自己吓自己。
入夜愈深,冷氣已愈發濃了。
有濃重的涼意裹挾着她,風像是穿透了絲綢直往衣裡灌,遠處傳來山野間飛禽走獸的嚎叫。
有些像前世過驅邪陣那日。
沈昭咬着牙,攥緊了衣袖裡層。
在嚴重風寒和回去撞運氣之間。
——她選擇了回去撞運氣。
連生死之事都經曆過一次了,區區夜風推門,有什麼好怕的?
她一邊壯着膽,一邊一點一點地向屋舍挪去。
屋舍幽然靜立着,似乎默候她已久。
她一隻手掩在袖裡,伸出一隻手去推那扇木門。
大門重新打開了。
屋内桌椅齊整,灰塵已被她擦拭了去,潔淨了許多。細細看來,沒有多什麼,亦沒有少什麼。
她探了身子,往裡看了看,沒有動物的呼吸,亦沒有人出現。
她伸出一隻腳,踏進了屋中。
擱置在桌上的燈盞亦是如她離開前一般,散着燭光,分毫不曾挪動位置。
她在心中點頭,更加堅定了是她自己吓自己的結論。
她方才逃跑之時又鬧出了一番動靜,若是活物,怎麼也該出來看個究竟才對。
再擡眸去看,卧房門此時已經變成全然掩上的模樣。
方才确實起了風,木門受了風力而關,倒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都已收拾妥當,就隻差兩間卧房了。
沈昭猶豫了片刻,離開了那間有響動的卧房,還是決定先清理另外一間。
另一間的門自她最初進屋開始便一直是全掩着,她走近了些,伸出一隻手去嘗試着推門。
手指方一觸及,蓦然聽見了另一間卧房中的響動。
斷斷續續,在她耳邊若隐若現。
沈昭的手一下便彈開了。
真是受不住了。
這樣下去,好不容易躲開了風寒,這般一驚一乍又是另一番要命。
或許是那間屋中的木窗未曾關閉,便沒了擋風的屏障。風帶着聲響一陣一陣往裡灌,才有了那間卧房中的聲音,才有了那扇門的反複開合。
恐懼撓心。
沈昭實在不願再這樣提心吊膽下去,于是她又改了決定,狠下心來,向那間卧房走去。
她在門前站定,卻半晌沒動。
想了一想,她又回到了桌邊,提了那盞燈壯膽,重新向那扇門挪去。
腳步越來越近,細細碎碎的聲響不斷在她耳邊摩挲。
一下一下,像磨着她的心跳。
她一隻手籠在袖裡,另一隻手提了燈。隻能擡起手肘,去推那扇閉上的門。手肘觸碰到木質的門,在深沉的夜裡,即使透着衣襟,依舊很涼。
她顫抖了一下,用上了力氣。
“吱吱呀呀——”門推開的聲音劃破靜默,在屋舍中拖出一道很長的印迹。
門上沒有灰塵抖落,門内也沒有人應聲。
她往前跨了一步,将燈提起來。
細細碎碎的響動蓦地一下停了。
整間房内一縷風都沒有,燈盞裡的光無力可依,在昏暗裡跌跌撞撞地散開,像蕩在江河裡的孤舟,兀自漂浮着。
她擡眸,在半晦半明的光影間,看到了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