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音有些出神,看到這個蛋糕,他便會想起那張紙條。而想起那張紙條,他的嗓子就會開始難受。
“不要吃了。”宋知音上前扼住了小男孩的手腕,“這個蛋糕壞掉了。”說着,宋知音卻沒有阻止他吞咽,他在觀察,觀察小男孩會不會吃出下一張紙條。
答案是沒有,這個蛋糕又變回了普通的蛋糕。
“可是哥哥,這個很好吃。”小男孩感受着腕骨間傳遞而來的溫暖,眯着眼将嘴角的奶油舔入腹中。
宋知音收了手,他順手拿起桌上的濕紙巾細細擦拭了一下手指,然後又抽出兩張遞給了小男孩:“擦幹淨,然後過來吃早飯。”
雖然說是早飯,但其實早已過了該吃早飯的那個點。宋知音雖然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并未因此在廚藝上有任何的造化。
碗中是三個顔色,形狀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的荷包蛋,這也是宋知音最擅長的菜。
“哥哥,你不吃嗎?”小男孩用叉子挑起一個荷包蛋舉到了宋知音的眼前,頭發随着他擡頭的動作輕輕一晃。曬過之後的頭發蓬松柔軟,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栗色。
宋知音直視着小男孩的目光,他還沒有忘記昨晚的事,也并沒有完全相信他所說的話,所以他要開始驗證了。
家裡有個座機,盡管很久沒有用了,但是上面存着一部分人的電話。當宋知音找到時,發現座機的插線松了,将插線插回原位後,電話“嘟嘟嘟”地響了幾聲,然後亮了起來。
有兩個未接電話,一個是昨天的,還有一個是前天的,都是來自同一個号碼。宋知音看了眼還在吃荷包蛋的小男孩,不動聲色地回撥了回去。
電話那頭一直無人接聽,就在宋知音要作罷挂斷的時候,突然電話接通了。
“喂。”那頭傳來一道女聲,見無人回話,她試探着又問了一句:“是小宋嗎?”
聞言,宋知音的眉眼柔和了些,“嗯,言姨。”
“太好了,前兩天給你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我聽他奶奶說,她已經把人送到了,我兒子在你那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信息對的上,可是不知為何,宋知音仍覺得哪裡不太對,“沒有,他——”
說到這裡,宋知音才想起來,他一直沒有問小男孩叫什麼。于是他捂住話筒,對着小男孩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從荷包蛋中将腦袋擡起來,對着宋知音笑了笑,然後緩緩說道:“哥哥,我叫幽什。”當說到自己名字的時候,他放慢了語速,舌尖裹着那最後一口荷包蛋,咽了下去。
幽......什?不、不可能。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名字?
言姨久久沒有聽見回複,還以為是電話出了什麼故障,她提高了聲音,試圖讓聲音傳得更清晰,"小宋啊,能聽見我說話嗎?喂——喂?"
宋知音眸中翻滾着莫名的情緒,其中不僅僅隻是有懷疑和害怕,他聽着耳邊刺耳的聲音,唇瓣倏動,嗓子又開始難受起來。
“幽什他......很乖。”宋知音舔了舔幹澀的唇瓣,握着電話的手不禁收緊了些。
“那就好。”電話那頭也松了口氣,“我和小什爸爸,最近實在有些忙,有些抽不開身。再加上他平時一直嚷嚷着要去你那裡玩,實在沒有辦法,我們隻能讓他奶奶帶他過去了。”
她并未否定那個名字,所以真的隻是巧合嗎?
言姨很快就被一道聲音喊走了,她留下了最後一句“等忙好了,很快就會來接走小什的”,之後便和宋知音告了别。
可直到挂了電話,宋知音還沒有從那個名字中緩過神來。他看着幽什狼吞虎咽吃東西的模樣,甚至嘴角還沾上了碎屑。
不會是他的。宋知音在腦海中回憶着那隻怪物的長相,可是那塊拼圖卻怎麼都拼湊不好,總會在最後一刻分崩離析。
也是,花了二十幾年去忘記的東西,又怎能一時半會想起來。
不過隻是寄住一段時間,爸媽他們看見,應該也會很開心吧。望了一眼卧室隔壁那道鎖起的房門,宋知音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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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我想要找奶奶。”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恐懼地咬着嘴,他跟在一個個頭比他稍大的男孩身後,看着從未來過的,越來越偏僻的地方,瑟瑟發抖。
“不乖的小朋友會被怪物吃掉,你不是向我保證了嗎?”走在前面的男孩突然轉過身,對着他伸出了手。他與身後的黑暗融為了一體,此刻黑暗張開了大嘴,露出了唯一光明的一處。
“不會的,小什很乖的。”小男孩驚恐地搖着腦袋,說着緊握着雙手,朝着面前那道黑色的大門慢慢走去。
“小什不要被怪物吃掉。”他神情恍惚地重複着這句話,一步一步挪着。而那道大門的上方,不偏不倚地寫着五個大字:天使孤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