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宋淵一進來,正好瞧見蕭玉容坐在妝奁前,地上撒了一地白色粉末。
她正慌慌張張,拿鞋底蹭來蹭去,妄圖“毀屍滅迹”。
“這就來,我這就來!”她聲音微顫,肉眼可見的緊張,“下人手笨,把脂粉撒了。”
宋淵垂下眼眸,不動聲色道:“你們怎敢讓公主親自收拾?”
遂又喊來身邊小厮,吩咐他找府裡灑掃嬷嬷過來打掃。
照婵兒等一衆侍女忙站成一排,心虛不已。
“拜見公婆,太多人跟随不妥。”蕭玉容沉吟一下,叫上另外兩個小丫頭,“顔青和玉釉随我過去,其餘人等留下收拾。”
照婵兒松了一口氣:“是。”
蕭玉容又對鏡整了整儀容,這才出來,跟在宋淵身邊。
豈料走至半路,國公爺身邊下人來報,他頭風發作……
“相爺說了,他被大公子氣的無臉見人,叫大公子處理好納妾的事,再攜新婦去見他。不然……”
“不然如何?”蕭玉容搶先問。
“回公主,相爺原話:‘如若非要收了這妾室,老夫就自刎于皇宮前,替這逆子還了天恩!’”
看來天命果真是天命……
這要是寫成話本子,那得是多麼曲折動人的愛情故事!
宋、元二人沖破世俗阻攔,不顧家族反對,不屑皇室公主下嫁……最終成就一段佳話!
蕭玉容目光熠熠,這困難越大,阻礙越多,她心中不免激蕩起來。
“驸馬,不如我們先去看看她傷勢如何了。”她迫不及待給二人制造機會。
宋淵卻心事沉沉道:“殿下先回吧,我去看看父親。”
蕭玉容隻得應下。
不過這可是同元九璃說清楚的好機會,待宋淵一走,她便來到後院罩樓。
國公府後院清淨。
元九璃畢竟是金陵祖宅來的,自小跟在老夫人身邊,所以她跟前也有兩位老嬷嬷伺候。
這兩位皆是老夫人從前身邊舊人。
見公主來了,元九璃微微撐起身子,想着昨夜新婚她和宋淵定已圓房,于是氣虛無力道:“公主……又來看妾身笑話。”
這屋子簡陋,隻一通間,并未隔外間裡間。
元九璃就這樣躺在床上,他人推門進來,一覽無餘。
蕭玉容皺了下眉頭。
天命之女住這種地方,着實不利于和宋淵培養感情。
如此陋室,恐怕宋淵根本不願踏足。
看來還需給她換個房間。
蕭玉容支走兩位嬷嬷和侍女:“我那院子寬敞,應是國公府中最好的一處了,顔青玉釉這就帶兩位嬷嬷過去,收拾出一間房,給元姨娘住下。”
四人領命退去。
“公主又要做什麼?”元九璃有氣無力道。
“我是有事找你。”她皺起眉頭,在圓桌前坐下,正襟危坐道,“我對你那宋郎無意!”
元九璃眉頭一挑,不信。
蕭玉容隻好道:“你就當……我另有心上人,反正不是宋淵,我嫁他完全是因父皇賜婚,所以昨夜我是真心要替你倆牽線搭橋……
“你雖為妾,能常伴他身邊,又有何求?至于他正室夫人的身份,你想要……還需等等。”
等宋淵登上皇位,貶自己為庶人,立元九璃為後……元九璃自然是他的正室。
元九璃聽聞此言,目中卻露出警惕來:“公主又在謀劃什麼陰謀?既已為妾,難不成你還想激我跟你搶正室的位子?好叫他更厭惡我?”
“元姑娘真的誤會我了!”蕭玉容急道。
這怎麼就說不通呢!
到底該如何證明?
真去找個人,冒充自己的心上人?
想到此,她下定決心道:“你等着,過兩天我便帶我心上人入府,給你看看!”
元九璃擡眸,眉間萦繞着一片淡淡憂愁:“敢問公主心上人,是何人?”
“是……”蕭玉容搜腸刮肚,“是長公主府的一個面首,不值一提。”
“面首?”元九璃垂下眼簾,面露失望,“面首怎可當真。”
“還有!”蕭玉容隻得不要臉一回,“還有禮部尚書之子言無瑜、甯都侯府趙欶、琅琊王氏王公子、陳郡謝氏謝公子,大才子孟冉,皆是本公主座上客……”
她把這些聽過的世家公子幾乎全說了一遍。
“他們哪一個不比宋淵得本公主歡心?實話告訴你,本公主不缺男人,更不缺長相俊美、又識趣的男人!”
元九璃輕蔑一笑:“怕不是公主虛晃一槍,騙我着了你的道,掉入你的陷阱,你好借機除掉我!”
“公主好心來看你,你卻出言不遜,祖母就是這般教你的?”
宋淵突然出現在門外。
他面色不好,看來是在他爹那兒吃了閉門羹。
元九璃眼含淚水,心道,她不來害自己就已不錯了!
“兄難道不知,哪家主母能真正容得下妾室?”她頭一歪,躺倒在枕頭上,“我這一身傷,明眼人皆知是怎麼回事!”
“你還敢污蔑公主?”宋淵蹙眉。
眼看這對冤家要吵起來了,蕭玉容忙拉住他道:“是我做的又如何?本公主不妨告訴你們,她身上的傷是我派人弄的,還有昨夜李太醫,是我收買的!”
她不能任由這二人誤會漸深!
正當她為自己的聰慧沾沾自喜時,卻聽宋淵道:“元姑娘可聽到了?公主她為了不誤你養傷,已把所有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這……是何情形?
蕭玉容茫然四顧,怎麼越說和,越起了反用?
元九璃瞪大雙眼:“她親口承認了,兄還是不信?”
“好了!元姑娘還是别稱我‘兄長’。”宋淵沉目,道,“同府中下人一樣,該稱我‘世子’或‘大公子’才是。”
元九璃凄然一笑:“妾身見過世子!”
“昨夜我是如何說的?”他上前握住蕭玉容手腕,“公主乃我宋淵發妻,我不管你是否有祖母撐腰,日後在這府中,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對我發妻不敬。”
說罷,不等蕭玉容反應,他便帶她離開……
*
“等等!”至回廊,蕭玉容掙脫他,“你到底何意?元姑娘大老遠來,是何心思難道你看不出?”
這廊檐紅燈籠還未取,風一拂輕輕晃動。
宋淵忙伸手擋在她頭頂:“小心!”
然燈籠挂得緊,這陣風吹過,牢牢未掉。
虛驚一場。
宋淵收回手臂,低聲道:“殿下替為夫納妾,可曾問過為夫願不願意?”
……事急則緩。
蕭玉容想,難道是她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