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睜開雙眼,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或許是藥丸在起着作用,她并沒有立刻昏過去,尚有幾分意識存在,但手腳發軟使不上半點力氣。
半夢半醒間,眼前仿佛有利箭如雨落下。
一隻有力的胳膊攬住她,帶着她左右閃避,忽又聽聞刀劍出鞘,劍身折射出一絲白光映在她臉上,腕花翻飛間,滿地斷箭殘骸。
身旁那人呼吸有些不穩,渾身肌肉緊繃,忽有一滴溫熱落在她眼下,順着臉側緩緩滑落,留下一道甜腥。
他受傷了嗎?
可他的手臂還是緊緊地護着她。
刀光劍影,箭雨紛飛,都未落在她身上分毫。
一陣響動過後,隻剩短暫的寂靜。
他們緩緩退至入口處,王慈擡手拭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痕,翻手用劍尖上挑鐵闆。
手背青筋跳動,但幾聲悶響後,鐵闆竟紋絲不動。
王慈眸中暗了暗,臉色如冬月寒冰。
身後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似有刀尖劃過岩壁的刺耳響聲,以及拉動弓弦的铮铮響動。
雲紫怡感覺身旁之人一瞬間緊繃,不動聲色将她護至身後,扶她依靠在身後岩壁上,自己則擋在她身前。
呼吸急促間,已到劍拔弩張之時。
她心髒砰砰跳動,暫時離開了王慈的身邊,不安感瞬間接踵而至。
忽地,有一隻手從後方黑暗伸出,虛虛握住了她的小臂。
雲紫怡驚了一瞬,下意識想要呼喊,可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身上也軟綿綿的,并無半分力氣。
那人手下用力,想要将她往後方拉去。
就在她幾近絕望之時,另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她另一邊手臂,穩穩将她扶住。
下意識,她努力将頭偏去那個方向。
”我來了。”
王慈将她的手臂從那人手中抽出,重新将她攬過來。
那人低聲耳語幾句,雲紫怡感受到身邊人愣了一下,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這一遭耗得有些久了,她吞下的藥丸效力在漸漸消失,眩暈感和無力感再次向她襲來。
隐約間,她好像被王慈牽引着,跟在那人身後,走進了一個昏暗的、崎岖不平的甬道。
意識在被一點點抽離,雲紫怡腦袋無力地下垂,視線模糊不清,目光隻能看見前面之人的雙腳。
那人雖然在極力遮掩,可還是走得深一腳淺一腳。
雲紫怡努力将目光聚焦,那人似乎左腿有些殘疾,原本應當流暢的小腿線條,在一處突兀地鼓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這毒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猛,很快,她感覺眼前越來越黑。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感覺被輕輕托起,伏到一個寬闊的肩膀上。
……
這一次的毒,仿佛并不是沖着她的性命來的。
因為當她再一次恢複意識時,夜風正凜冽地刮在臉側。
她整個人仰頭靠在王慈懷裡,二人騎着馬,向開平府的方向飛奔。
“王……慈。”雲紫怡試着出聲,喊他的名字。
嗓子仿佛數日未進水一般,沙啞無比。
“鹽……我拿回來了。”
她張開一直緊握的手,露出已經染紅的紙包,折紙的縫隙中還殘存着一點餘鹽。
王慈低頭看着她,眼眸中是如墨般的情緒。
因為長時間用力握拳,指甲一直摩擦着還未愈合的傷口,可她卻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隻是費力舉起手,讓他看她保下的證據。
甚至她的臉上,還是有些虛弱的微笑。
他取走紙包,用手帕簡單包住傷口,然後握住她有些微涼的手,塞進披風裡。
“别說話,很快就到了。”王慈垂眸,将她身上的披風裹緊了一些。
雲紫怡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披着的,是他那件暗色的披風。
王慈騎術精湛,回程比去時整整縮短了三分之一的時間,一入開平府便直奔顧家宅院。
“如何?”
顧顯之收回把脈的手指。
“隻有迷藥的功效,服用解毒丸後藥力抵消了大半,現在已無大礙,修養幾日便可。”
“先前的未名毒呢?可有複發之兆,或是後遺症?”王慈神情并未松懈。
顧顯之搖搖頭,“目前并無迹象。”
“那就好,那就好。”雲紫怡松了一口氣。
“雲娘早些歇下吧,今日太累了。”
“熙玄,你跟我來。”
剛剛邁出雲紫怡的屋子,顧顯之一直溫和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你的傷,就打算放着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