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卻沒從裴淵臉上看到惱怒的表情,他隻是輕搖了搖頭。
裴淵吩咐那堂倌:“書畫就不必了,彩樓上的仙鶴燈不錯,取兩盞來看看。”
堂倌應後退了出去。
不多久,珠簾輕響,一股乳白的香氣溢了進來,緩緩沉在地面,接着迅速在屋子裡鋪開,籠罩了整個房間。
夏朝這時候正站在一側盯着那蓮花座狻猊香爐瞧,乍見白霧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哪兒着了火,剛要邁腿跑,卻瞥見裴淵鎮定自若,随後聞到一股清淡的香氣,這才放下心來。
她回到裴淵身旁坐下,還未來得及問開口詢問,隻見一個老翁穿着素白道袍,身旁跟着兩隻仙鶴飄飄然地進來了。
袅袅香霧之中,鶴鳴缭繞,老翁白須及胸,仙風道骨,那兩隻鶴在他身側鳴叫輕躍,如夢似幻。
夏朝開始恍惚起來,難不成這大周......竟是個能修仙的世界?!
這老翁是看中裴淵這身體有靈根特來收徒?
那她答應不答應?
就在此時,老翁和兩隻仙鶴都停了下來,從仙鶴口中各吐出兩條紅綢,上頭寫着兩句詩: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老翁笑着向夏朝拱手道:“此乃仙鶴送禮,公子此次省試必會一舉登科,前程似錦。”
仙境突然破滅,夏朝還未反應過來,一旁的裴淵出聲提醒:“好兆頭,少爺,你得賞。”
她立馬順着裴淵的話:“墨清,賞。”
門外的墨清快步走進,上前遞出個小銀錠,老翁道謝後提着那兩隻仙鶴出去了。
夏朝這時再細看,什麼仙鶴,就是用紙糊的兩燈籠。
裴淵抿了口茶道:“這叫‘燈戲’,剛才看的隻是小巧,不是最好的。”
夏朝來了興趣:“在哪兒能看到最好的,演的是什麼戲?”
裴淵正要說,墨理推門而入,雄厚的嗓音響起:“小姐,請。”
很快從墨理小山似的身後轉出來個身量高挑的清麗佳人,眼神清亮,笑意盈盈。
來人身着绯紅素羅襦,楊妃色蝶戀花紋齊胸羅裙,挽着蔥倩沙羅披帛,發間鳳銜瓜果金步搖在燈火下細細閃耀,卻遠不及她面上的笑容吸引人。
“阿淵與我長久未見,竟連姐姐都不叫了,真是讓我傷心。”
夏朝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笑得還有些谄媚:“姐姐勿怪,我以為自己見到了天上的仙女,一時不敢認呢。”
裴瑛笑道:“你這是從那兒學來的混賬話,難怪母親緊趕着送信來,讓我好生看着你,免得鑽進煙花柳巷裡出不來,連筆都握不住。”
夏朝很是喜歡裴瑛,這哪裡是什麼深閨怨婦,這是溫柔大方又美麗的姐姐啊。
她拉着裴瑛到桌前,一眼對上了裴淵。
裴淵臉上挂着十分得宜的笑容,可眼神裡卻有警告之色。
夏朝隻得松開一直挽着裴瑛的手,走到“芸姨娘”身旁,搭上了裴淵的肩膀:“姐姐不必擔憂,我如今有了芸兒,哪兒還會出去拈花惹草,芸兒,你說是吧?”
夏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淵。
“芸姨娘”趕緊起身,不經意地甩開夏朝的手:“紅芸見過小姐。”
裴瑛上前拉起“芸姨娘”的手:“我與你也是多年未見,我不能時時看着他,往後你可得替我和母親照顧好二少爺。”
“芸姨娘”點頭:“紅芸記得,一定會好好伺候,二少爺。”
夏朝聽裴淵說到伺候二少爺這裡時,語氣略有停滞,差點笑出聲來。
裴瑛轉身,跟随她來的丫鬟綠菊捧着個小木匣上前,裴瑛從裡頭取出隻水頭極好的翡翠镯子,在夏朝羨慕非常的眼神中,套在了裴淵的左手腕上。
裴瑛笑道:“你的好日子我沒趕上,這是補給你的賀禮。”
裴淵五味雜陳地笑着道謝:“紅芸謝過小姐。”
夏朝心想這對母女的喜好可真是相似。
啧啧啧,如此成色的兩隻翡翠镯子得值多少錢呐,可惜沒戴在她的手上。
裴瑛轉頭看向一直盯着“芸姨娘”手腕看的夏朝:“少爺,這是在外頭呢,你眼睛盯着哪兒?”
夏朝立刻回神,看向裴瑛:“我在想姐姐怎麼不給我準備禮物。”
裴瑛笑着說:“給你備的文房四寶已經讓墨清收着了,難不成你要揣着它們用膳?”
夏朝想了想:“那我入學後便日日用姐姐送的文房四寶,必能一舉登科。”
裴瑛看了裴淵一會兒:“倒是長大了些 ,話說的也好聽。”
三人寒暄幾句,恰好兩個堂倌将菜送進來,于是落座。
裴瑛掃了眼桌上的菜式,笑道:“阿淵從前嫌棄金器俗,不樂意用,怎得現在改了習性。”
夏朝搓了搓鼻子,然後看向裴淵,靈光乍現:“芸兒喜歡金器,我這是特意給她換的。”
話音剛落,夏朝的左腳尖傳來一陣巨痛,夏朝痛的整張臉都要變形,咬着唇緩緩看向裴淵。
裴淵則施施然夾起一片魚脍,放到夏朝面前:“少爺,吃啊。”
夏朝眼裡滲出生理性的淚水,裴瑛見了心中一驚。
“怎麼哭起來了,可是青州出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