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人紛紛往一個添了香料的熱水盆裡抛擲幹果彩錢,夏朝不知道這是什麼習俗,跟着湊熱鬧抓了幾個果子丢進去。
接着便有人用數丈長的彩布将那盆圍了起來,這時張玉誠握着程姨娘的手,兩人共同用一根銀钗攪動其中的熱水。
如此看來,真是一對情真意切的夫妻,隻在他們身後的堂屋陰影裡站着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那的裴瑛。
忽然,周圍的婦人都喧鬧起來,争着搶着從那盆中搶浮在水面的棗子。
在她們動手之前,程姨娘早已搶先撈起一顆,她走到裴瑛身前将那棗子遞與她:“姐姐,吃下這棗,必能與夫君早生貴子。”
她表情誠懇,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挑釁。
裴瑛笑着接過:“多謝姨娘。”
她二人說話的時候,周圍的人都豎着耳朵,院子裡的聲音竟同時安靜了那麼一秒,随即又喧鬧起來。
之後便是給孩子剃胎發禮謝賓客,夏朝乘機看了一眼,兩個孩子倒是玉雪可愛。
這一套洗兒的流程走完,兩個孩子被帶去了新房,終于是要開宴了。
主桌是一些官場上與張家有來往的客人,夏朝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次桌,而“芸姨娘”則被帶去了另一則的女眷處。
那程棋景果然與夏朝安排在一塊,要認出他并不難,就這麼會功夫,不知道他已經說了多少次我姐姐,我外甥外甥女如何如何。
還有他那老是“不經意”掃過“裴淵”的眼神,那眼神有七分不服氣和三分看不起。
兩人的姐姐在後院争高低,這兩的弟弟迎面撞上,也要比出個高下。
程棋景自诩是耕讀之家,自然看不上裴淵這商戶之子。
而那三分不服氣是因為裴淵這厮的皮囊确實出挑。
“小白臉。”程棋景頗為不滿地低罵了一句。
夏朝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尋機會呢,可惜沒讓她聽着程棋景的這一句。
程棋景當然不讓地坐了主位,這一桌的十二個男人,一半都是平日與他混在一起的公子哥。
他們幾個刻意無視夏朝,自顧自地飲酒做樂,直到一盤爐焙雞端了上來。
隻見程棋景那綠豆眼一亮:“你們說這雞是下過蛋的好吃還是沒下蛋的好吃?”
幾位公子哥一怔,這詞私下沒對過啊。
其中有個腦子靈活,把這話頭扔了回去:“程兄有何高見?”
程棋景笑了起來:“自然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更難下口啊!”
說完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引得四周人都看了過來。
那公子哥也是個愛鬧事的:“我不信,除非程兄去尋一隻來讓我們弟兄幾個吃了比比。”
程棋景往另一側努了努嘴:“那邊不正有一隻不會下蛋的綠毛母雞麼。”
衆人順着他的動作看了過去,裴瑛正陪着張玉誠與程姨娘身後招呼客人。
夏朝心道一聲,好啊,終于讓我逮到你這癟三,她把筷子一拍:“程棋景,你幾個意思!”
程棋景也是早等着他了:“怎麼,我說的不對?這無子可是犯了七出之條,下不了蛋的老母雞就該自請下堂!”
夏朝隻抓重點,她大聲喝道:“好啊你,一個妾室居然敢當衆羞辱主母,這張家果然是寵妾滅妻,大逆不道!”
程棋景腦子頓了一下,不是,怎麼拐過去的?
這下以他們這桌為圓心,四周吃席的人聲音都低了下來,且越傳越遠。
同桌的一個公子哥出來說話:“裴公子,你自己不也帶了妾室出來麼?”
程棋景一聽,立馬抓到這根稻草:“就是,你自己帶着妾室出來招搖過市,還好意思說别人。”
夏朝脖子一梗:“我又沒娶妻,哪兒的妻可滅。”
這話氣的程棋景腦子冒煙,這人簡直滿嘴歪理!
這時裴淵聽見動靜,從遠處女眷席過來。
程棋景瞥到了“芸姨娘”,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實踐與理論不同,這麼多人瞧着,夏朝這時手心已經冒汗,她腦子也有點亂了。
她見程棋景的眼神愣愣地看着一個方向,夏朝跟着他的視線一看,靈光乍現:
“好啊你,程棋景,先是辱罵我姐姐,現在又意淫我的妾室。”
程棋景回神,什麼?
他就是覺着好看多瞧了幾眼,這麼點時間也來不及想什麼啊!
可他腦子還沒轉過來,就見夏朝掄着拳頭就上來了。
“芸姨娘”走到一半,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怒吼:
“我裴淵的女人也是你敢肖想的!!!”
裴淵腳下一個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