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第一下時,心在滴血,感覺自己的美好未來正在不斷遠去。
第二下,一股暢快席卷全身,讓她幾欲落淚。
接着,她越撕越快,越撕越輕松。
當空往上一抛,泛黃紙屑金雪般洋洋灑灑落滿全身。
蘇時悅嘴角上揚,露出抹輕松快意的微笑。
她的死纏爛打計劃,結束了。
聞歸鶴并沒有排斥她,甚至在逐步接納她。隻要持之以恒,蘇時悅肯定能達成最初目标。
——鞍前馬後,苟全性命。
但蘇時悅不是一個合格的同伴。
她會帶來麻煩,也會帶來災禍。
聞歸鶴一直保護她,帶她全須全尾地來到越州城,為她擋下刁難,帶她引薦此城領兵。卻對自己狠厲無比,視性命為草芥。
一旦意識到聞歸鶴對自己的輕視,他為她做的那些保護,又變沉重了幾分。蘇時悅越想,就越被壓得喘不過氣。
說她道德感太強也好。
說她惺惺作态也罷。
讨好聞歸鶴,抱大腿求生的計劃,蘇時悅做不下去。
雖然不知還剩幾日時間相處,但她會在分别時告知聞歸鶴有關玄玉的事。哪怕他當自己在胡言亂語,至少也可以提及警惕。之後,她會按照莫言阙的指引,去雲州探探運氣。
如果能活到正月十五開驗靈脈的日子,她說不定還能拿個修士的身份牌,邊打工賺錢,邊琢磨回家的路。
至于這封充實着胡言亂語的信,聞歸鶴看過又如何?那是她一個陰暗的小秘密,如今證據被銷毀,隻要她不主動挑明,誰能證明它存在。
望着飄滿衣擺的紙片,蘇時悅失笑,笑聲清亮,恍若銀鈴。
她這樣,總算能算得上光明磊落。
星光如水,靜谧而祥和。很快,小姑娘摸到庭院工具房,取過畚箕,灰溜溜蹲下身,指尖凝出絲線,一下一下,收拾着滿地狼藉。
蘇時悅操縱絲線收集地上的殘片,練習細緻入微的能力。可左思右想,也沒琢磨自己能力的實用之處。直到磕磕絆絆把碎紙片都收集起,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
莫言阙說,她想回家,就要從某東西手中虎口奪食。眼下的能力,怎麼想都無法達成目标。
但,成長的方向,不一定非要走一力破萬法的道路。
蘇時悅收拾完紙片,原地轉了一圈,擡手,指尖藍色絲線系上床頭,拉直拽進。
而後雙腳離地,輕盈起跳,迅速收束。
咚——
——砰!
蘇時悅撞到床頭闆,抱頭在床上滾來滾去,笑個不停。
誰說沒有攻擊力,天賦便華而不實,這不是很有用嘛。
想到靈絲的用途,蘇時悅翻來覆去睡不着,直到旭日東升,還精神得很。
把同樣一宿未眠,擔心蘇時悅受驚來看她的容枝桃吓了一跳。
“你,你這是……”容枝桃推門就見蘇時悅仰面朝天,沒精打采地倒在床上,把所有讓蘇時悅難過的事想了一遍,最終試探着詢問。
“有人欺負你?”
蘇時悅頂着黑眼圈翻身:“啊?沒有。”
“我隻是在想,一個人闖蕩江湖需要什麼?”她翻身而起,兩手托住面頰,“我最近練習操控靈力時,有畫出些五行符成品,如果賣了換錢,确實能頂一段時間。但修士與普通百姓不一樣吧?想要加快修行腳步,就連最下品的丹藥也得花重金購買。”
“等等,等等,你怎麼突然想一個人離開?”容枝桃意外地上前,在她床邊坐下,“我怎麼記得,你最初是打算一直跟着聞公子的?”
她還記着蘇時悅不遺餘力為聞歸鶴說好話,上蹿下跳想要拉近關系的模樣。
蘇時悅面露躊躇,點頭:“一開始是這樣沒錯,但我改了主意。”
“是不是你發現了什麼?還是他昨晚有古怪的舉動?”容枝桃眸光一凜,“他莫非與昨晚的大火有關——”
“别瞎說,昨晚我一直在照顧他,能為他做不在場證明。”蘇時悅捂住她的嘴,“我也早就看出來了,桃桃不滿聞歸鶴久矣,全因為我才一直忍耐。”
容枝桃被戳中小心思,眼珠子往一邊轉,在蘇時悅掌中悶悶地“嘿嘿”兩聲,去擒她的手腕。蘇時悅不肯放手,順勢去撓她。容枝桃有意讓她,兩人滾到床上,嘻嘻哈哈揉成一團。
容枝桃道:“不瞞你說,我确實覺得他很奇怪。可論心世上無完人,更不用說他幫過你,救過我,無可指摘。”
莫言阙給了她回信,告知她聞歸鶴對蘇時悅沒有惡意,且保護的想法比控制多。雖然沒有完全解答她的疑惑,至少讓容枝桃放一半的心。
剩下一半仍懸着。
蘇時悅不想讓容枝桃擔心,沒把自己的特殊之處說出去。可憂慮确實實打實的,她苦惱地揪了揪頭發:“他對我很好,但怎麼說呢,我覺得一直跟着他也不是個辦法。”
“昨天他中毒後,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與他分道揚镳比較好。”她低聲道,轉頭,就看見容枝桃繃着臉,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怎、怎麼了?”蘇時悅莫名其妙。
容枝桃捂嘴,樂不可支:“大概是見到了隻不懂審時度勢的呆鵝,放着眼前的利益不要,硬要去闖刀山、下火海,可憐又可愛。”
蘇時悅臉一紅,又聽她說:“留在容府如何?越州城不止有我,還有領兵,隻要城在,總能護得住你。”
蘇時悅想也不想就拒絕:“多謝好心,但我已經有了接下來的規劃。莫領兵為我介紹了一位雲州的朋友,我打算去那兒投奔他。”
“原來如此。”容枝桃沒有勉強挽留,喃喃自語,“老師已經為你規劃目的地。雲州距此處有四百餘裡,騎馬的話,約莫需要一旬光景。”
“既然是老師的建議,肯定對你有利,我肯定贊成。”容枝桃從床邊彈起身,站穩腳跟,興緻勃勃地策劃,“這樣好了,出發前,我會為你準備好财帛、衣物,還有馬車、随從。”
“你再想想缺什麼,直接和我說。雖說容家亂得要命,這些身外之物,還是給得出的。”
蘇時悅驚訝于她的熱情,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這怎麼可以,我白吃白住那麼久,如何能再用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