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挂了電話,整個人都陷入一種自我厭棄的情緒中。
她穿過公園一個人沿着湖散步,新年剛過,公園裡彩門燈籠通紅一片,她開始陷入自我懷疑中,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什麼都不懼怕,可為什麼走到眼下這個地步,變得沉默無言,什麼都說不出來。
人和人之間,共苦的經曆,在某一天某一瞬間,也是心生恨意的開始。
她甚至不知道這個錯誤是不是她造成的,對目前的她來說,這個代價非常沉重。
她不允許自己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傍晚一個人回家,娜吉見她進房間很久不出來,也不張羅吃晚飯,推開門沖進來,見她坐在窗口飄窗上看着窗外發呆,見她進來了,才伸手擦眼淚。
娜吉吓壞了,長這麼大都沒見陳年哭過。
急着問:“出什麼事了?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你和我說,誰欺負你了?”
陳年笑起來:“沒有,研究的工作,很久沒進展,不知道以後怎麼辦。”
娜吉:“啊?那要不别幹了,休息休息,等我賺錢了,我養你。”
陳年靠在她肩上,閉着眼睛不說話。
娜吉太單純了,讀書一直都在家鄉,陳年一點都不敢讓她知道。
晚上蔣琰之就收到趙印的電話,趙印和他具體談了談陳年這邊的問題,最後才說:“有點麻煩,她那邊公司是兩個人的,出現經濟糾紛等,對方拖着她,就不好辦。”
蔣琰之皺眉:“工廠這邊的手續要幹淨。公司才多大,想要讓他拿去。”
趙印:“工廠這邊肯定是沒問題,全都是委托合同,我們的工廠和彙達沒有任何财務關系。袁宵一杆子人的勞務關系都在他們工廠,那邊有些麻煩。陳總未必舍得,這是她的心血。”
“盡量把研發部帶出來,其他的不重要。”
蔣琰之人還在酒局上,狐朋狗友多了,他人也乏了,沈冬是盯死了他,可能是得了母親的囑托,帶了一幫女生,酒局上十分放肆。
蔣琰之覺得心煩,站在外面打電話,楊元亮追出來還奇怪問;“今晚冬哥發什麼瘋?這麼大方?”
他回頭看了眼,今天沈冬那個表妹也在。
這是要硬訛上他了。
沈家人幾乎都沒有正經工作,海外發家,開酒店外,大部分身家都沒洗幹淨,看得出來有錢,但也不是正經錢。
起碼沈家小輩們身上,沒有一個幹正事的。除了吃喝玩樂和炫富,基本沒什麼正經事。
除了沈冬的哥哥沈輝,沈輝是帶着沈家上岸的人。
或者,他真的應該早點結婚,可以省掉很多麻煩。
陳年一個人在家加班,張泰給她發送的進程,三代的升級代碼已經在改了,聽張泰的意思,他的徒弟陳晨和馮異走了,這會兒他還在替徒弟補窟窿。
陳年又在招聘網站看了眼消息,沒有什麼應聘的人,她整個進度被拖住。
馮異失蹤了一個星期,張泰都找不到他人。
她在新房走了一趟,直接在新房裝了套設備,開始在那邊辦公,張泰也不去公司了,也開始居家辦公了。
新年假期一過,媽媽居然又回來了。
陳年在機場走的時候,還在給穆哈托打電話:“爸爸,我媽怎麼剛回去又來了?”
穆哈托:“你外婆病了。”
“外婆?她能有什麼病?”
穆哈托:“你媽媽不準我過去,你到時候陪她去,你和娜吉一起去。那邊一直鬧也不是個辦法,要是需要錢,你就直接給錢吧,我這邊來付。别讓你媽心裡憋着,她的身體不能有情緒。”
陳年立刻說;“不是錢的事,陳家比咱們家有錢,您放心吧,我到時候陪她去。我外婆有說什麼嗎?”
穆哈托沒說話,陳年可能也猜到了,無非是想女兒了。
哪次不是這個說辭,但是每次陳晏回家後回來都沉默很久。
陳年隻是覺得好笑,她都三十幾了,阿爸和她還沒見過陳家人。
陳家人怎麼就那麼陰魂不散。好似多高不可攀的門第,目空一切,女婿和外孫都不準進陳家,獨獨陳晏一個人能回家。
陳年在機場接了媽媽,見她面上也看不出來情緒,隻是穿了件從脖子裹到腳的黑色羽絨服,将頭發盤的一絲不苟。
她從來沒見過媽媽這麼蕭瑟。
陳晏見她來就說:“和我去趟醫院。”
母女兩在車上,陳年問:“外婆家,究竟要鬧什麼?”
陳晏笑了下,搖頭:“和你沒關系,你不用管。”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那是我的事,和你們小孩子沒關系。”
陳年大概能猜到,媽媽的人生軌迹,她的榮譽,她被安排的未婚夫,外婆外公因為她自由戀愛覺得她叛逆,她的戀人懦弱不敢反抗家裡,她不肯結婚,被趕出家門。
最後二十二歲,和穆哈托結婚,生下她。
陳年在她隻言片語中,聽到的隻是一個無助的女孩子的茫然無處求助的青春。
她曾經是舞團的首席,她本來前程會很好很好的。
陳晏見她一聲不吭,最後說;“但是我結婚後,過的很好,你爸爸看着不像個好人,其實内心很細膩。我很喜歡西北。”